“特别喜欢,”陈君颢答得毫不犹豫,“你给我的新年礼物,当然喜欢。”
“不准……告诉别人。”姜乃强调。
“不会,”陈君颢压低声音,“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嗯……”姜乃轻轻点下头,往枕头里一倒。
“累了?”陈君颢听见动静,柔声问。
“废话……”姜乃拖着尾音,懒洋洋的。
“清理一下再睡,”陈君颢笑着叮嘱,“别着凉了。”
“有地暖……”姜乃小声咕哝,“知道了……休息下再去……”
“好。”陈君颢应着,“宝贝是不是初七回来?”
“嗯……”姜乃哼哼一声。
“等你回来……”陈君颢用气声说,“我来帮你,就不会这么累。”
“……滚蛋。”
陈君颢低笑出声:“好了,早点睡,明天我还有大工程要干呢。”
“哦……”姜乃嘟囔,“要说晚安吗?”
“嗯哼。”陈君颢说,“晚安,宝贝。记得收拾好了再睡。”
“知道了,你好烦啊……”姜乃撇撇嘴,半晌才磨蹭着嘀咕一句,“晚安。”
微弱的亲吻声在听筒里响起,电话随之挂断。
陈君颢愣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靠在床头,又长又深地舒了口气。
手边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纸团,仿佛还在叫嚣着方才的疯狂。
他缓了缓神,嘴角噙着笑,划亮手机,找到那首新歌,点了下载。
“晚安,小乃。”
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就像往常的每个深夜,那人还窝在他怀里时一样。
失真的耳语伴着轻佻的旋律,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开。
“Something changed, my gaze can't stray……”
“You're the rhythm in my veins……”
琴弓擦过琴弦的震颤,低低地在空气里回响。
姜乃不在的第二个夜晚,梦里全是他。
年初一还算清净,除了大清早被鞭炮声炸了个外酥里嫩,剩下的麻烦事,就只有被阿婆提溜去六榕寺拜神。
还得赶时辰,正好遇上大殿的诵经祈福,外头限流进殿添香油钱的队伍长得都能绕殿两周半。
顶着冷风站了老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求来的太岁符挺像样,陈君颢反手拍了照就给姜乃发了过去。
-今年我跟你都没犯太岁。
-但李程还是坚持穿了红底裤。
姜乃回得很快。
陈君颢忍不住笑,跟在阿婆后头边走边低头打字。
-那你呢?
没一会儿,一张照片甩了过来,裤腰被手指勾开一角,髋骨上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黑的。
陈君颢脚步猛地刹住,心虚地在人头攒动的大殿前左右瞄了瞄。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忙默念几声,手指飞快点了保存。
家里的事折腾完,他还是回了和姜乃的小窝过夜。
给一屋子年花浇了水,又换了新的花盆安顿那棵小桃树。
年初二一早,意外发现已经有几颗花苞绽开了。
花开意头虽好,但也奈何不了回家开年的兵荒马乱。
才刚过中午,客厅的人口密度就肉眼可见的增长起来。
“诶!四哥四姐!新年好啊!阿颢!又靓仔咯噃?”
“啊哈哈……舅公新年好。”陈君颢跟着老妈招呼进门的亲戚,脸上都快笑僵了。
他负责开门迎客,老妈负责接年货,趁着长辈落座和沙发上的阿婆唠嗑的功夫,陈君怡和老爸就负责端着茶盘穿梭其间,给每个人送上热茶。
看着一切都有条不紊,一派新年祥和,但陈君颢内心直冒苦水。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香水味,新衣服的布料酸味,茶几上全盒里糖果瓜子的甜腻,还有……小屁孩跑来跑去的尖叫。
陈君颢刚帮着老妈把堆满玄关的年货搬进屋,膝盖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
“诶哟!”
陈君怡吓得赶紧把茶壶举高:“妍表姨!你个仔又喺度搞搞阵啦!”
胶凳上一身大红毛呢连衣裙的妇人闻声转头,立马板起脸:“东仔!”
正举着奥特曼疯跑的小男孩顿时蔫了,灰溜溜地蹭回他妈脚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继续玩玩具。
“诶呀东仔,咁听阿妈话啊?”沙发上的阿婆撑着身子往前探,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看向妇人,吐字有些发糊,“今年五岁喇?”
“六岁啦!”妍表姨笑着说,“九月份要读小学咯。”
“诶呀……宜家啲小学好贵难报噶……”另一个带着俩大孩子,正疯狂扫荡果盆瓜子的妇人插嘴。
话题一下又跳到小孩上学考试的话题上,陈君怡默不作声地倒了杯茶,放到妍表姨面前。
“多谢,”妍表姨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啱先冇撞亲你呱?”
“冇,”陈君怡努力挤出抹笑,给小男孩也倒了杯茶,“东仔嚟,饮茶。”
小男孩扭头不肯接,嚷嚷着要喝可乐,被他妈揉了把脑袋才不情不愿接过去。
“辛苦你啦。”妍表姨客气道。
“唔会。”陈君怡摇摇头,端着空茶壶转身走了。
陈君颢进厨房收拾起晚饭打边炉要用的菜,一转头,就看见陈君怡双目无神地走过来装水。
相顾无言,彼此都沉默着继续各自忙碌。
陈君怡垂眼盯着茶壶里被水蓄满,溢出的热水烫到手指她也没管,只是往衣摆上蹭了蹭,又继续给下一个茶壶装水。
陈君颢把洗好的菜放起来沥水,瞥了她几眼,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喂。”
陈君怡抬了抬眼,又垂下去:“做咩?”
“你做咩?”陈君颢问,“只手渌亲都冇反应。”
陈君怡看了眼烫红的手指,往他那边挪了挪,怼到水龙头下随便冲了两下。
陈君颢皱起眉,转身去冰箱里抓了把冰块塞她手里。
陈君怡也没拒绝,捏着湿漉漉的冰块在手里把玩,闷闷叹了口气。
“攰就喺度唞下。”陈君颢说,“又冇人催你斟茶。”
陈君怡“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搓着冰块。
“诶!七姨!嚟啦?”老妈的招呼声在外头响起,“星仔,好耐冇见喔!”
冰块啪嗒掉在了地上。
“别要了。”陈君颢拉住她手臂,弯腰捡起冰块,随手扔进水槽。
“哦……”陈君怡擦了擦手,把茶壶递给他,“你去帮我倒会儿茶。”
“我还要洗菜。”陈君颢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接了过来。
茶壶在他手里掂了掂,又放到桌台上,拆了包新茶叶重新泡进去。
“大过年的,干嘛这么没精打采。”陈君颢一边洗茶叶一边问,把第一遍水倒掉,重新接满。
陈君怡沉默了几秒:“你就很想见那帮亲戚吗?”
“不想,”陈君颢盖上壶盖,“烦。”
“那不就是咯。”陈君怡吐了口气,“又要被问东问西,又要堆笑脸……”
“等明天去舅公家,就轮到他们对你堆笑脸了。”陈君颢给她倒了杯热茶,“喝吧。”
“谢了。”陈君怡接过,吹了吹气,才小口抿着,余光不时往厨房门外晃动的人影瞟。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震,陈君颢掏出来看了眼。
一张雪地里的照片,远处的李程像个大红球,栽倒在雪地里,旁边还有个被砸歪的雪人,画面中间是只宣告胜利的剪刀手。
-李程,卒。
陈君颢忍不住笑出声,手指敲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