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像姜乃说的,一起看电影,做顿饭,吃个蛋糕,然后挨在一块聊聊天,平淡而充实地结束这一天,最后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睡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想象,计划就泡汤了。
脖子仰得久了,有点发酸。
陈君颢无奈笑笑,低头揉了揉。
他深吸了一口夜里冰冷的空气,把那股翻涌上来的失落和委屈用力压下去。
不能这样,他告诉自己。
小乃要工作,是在为了他的梦想而努力,这是好事。他不能拖后腿,不能因为这点小事闹情绪。
他得支持他。
可支持,不代表心里就不会空落落的。
一想到姜乃生日那天,或许从傍晚开始,姜乃的时间就不属于他,心里就发酸发涩、发苦发闷。
或许真正想要陪伴的人不是姜乃,而是他。
人就是这么贪心。
得到了这么多,即便只是少了一小块,心里也会这么的不情愿。
一阵风吹过,有什么东西飘了下来,打着旋,轻轻落在了水泥地上。
陈君颢眯了眯眼,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是朵还算完整的桃花,花瓣柔软,颜色鲜艳。
花开花落,果实新生。
小桃树就这样安静地经历着自己的轮回。
它从不抱怨天气太冷太热,也不会纠结为什么最后一片花瓣也要落下,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春天的来临。
也许……用“有意义的事”作为礼物,并不一定要在某个特定的、被赋予特殊意义的日子才能送出去。
就像这棵树,它的存在,从树苗到开花、结果,或许某一天它也会像垃圾站里那些被丢弃的年花一样,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但它也曾经鲜活地成长。
从花圃,到花市,再被他和姜乃带回家,陪伴他们度过一个个或平凡,或特别的日子。
这本身,或许就是它能做到的,最沉默也最长久,最踏实也最有意义的事。
陈君颢仰起头,望着灯光模糊处,那几根伸向夜空的枝丫,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仿佛正被一种更沉稳的情绪轻轻填满。
他好像……知道该送姜乃什么了。
“哥——?”
光影晃动间,一个脑袋从阳台围栏探出来,那几根桃枝也跟着轻轻晃动。
“你——在——下——面——干——嘛——呢——!”姜乃拖长声音喊,“还——不——上——来——!
“哦——!”陈君颢把手拢到嘴边,仰头应道,“小——乃——!我——想——好——送——你——的——礼——物——啦——!”
“啥——?!”
陈君颢忍不住笑,没应他。
“等——哥——上——来——给——你——煮——汤——圆——!”
他又笑着吼了一声,快步跑向门口。
“咔哒”一声解开锁,他拉开铁门,一步踏进声控灯暖融融的光亮里。
“小乃,宝贝,小寿星,起床啦~”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在房间里切出温柔的几何光斑。
姜乃不满地哼唧一声,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翻身还想继续睡。
紧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低低一声笑。
“太阳要晒屁股咯……”那声音凑近了些,几乎贴在他耳边,“再不起,虾饺、叉烧包、排骨,还有你最喜欢的干蒸,可都要被抢光啦……”
“干蒸”两个字像带着某种魔力,姜乃睫毛颤了颤,终于挣扎着把眼睛掀开一条缝,懵懵对上陈君颢含笑的眼。
“……哥?”他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涩哑,黏糊糊的。
“嗯,在呢。”陈君颢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低头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早安,宝贝,生日快乐。”
天气转了暖,太阳照得人身上懒洋洋的。
起床、洗漱、换衣服、穿鞋……姜乃全程半梦半醒,任凭陈君颢手动操作。
他不知道几点,只觉得肯定还早得很,甚至能比他平时去梁叔那打工还早。
眼皮困得像被黏了胶水,身子沉得像沾了水的棉布,要不是陈君颢连搂带抚地撑着他,他估计能原地躺下接着睡。
也没办法,谁让昨晚他被陈君颢折腾得太晚了。
晚饭、电影,抛去烦恼的闲聊,最后不知怎的闹到床上,耗光了最后一点力气。
“好,现在要上车了,”陈君颢扶着他,像带小朋友做操似的指挥,“来,抬左腿,跨——过去,很好!然后手搂住我——嘿咻!”
等终于靠上那片熟悉的后背,姜乃满意地蹭了蹭,手臂自然而然环紧了陈君颢的腰。
耳边响起带笑的声音:“抱稳咯,出发!”
电瓶车轻轻一震,驶出小巷,扬起清晨的风,裹着不知哪家阿嫲一大早起来蒸糕的甜香。
街边的喧闹渐响,姜乃终于清醒了几分。
“唔……去哪?”他喃喃问着,声音散在风里。
“去喝早茶,”陈君颢的声音顺着风飘回来,扬着清晰的雀跃,“然后……带你去巡视一下我的‘地盘’。”
作者有话说:下章大概是正文完结前最后的一次约会,嗯……最后的甜蜜时光(被捂嘴)(拖走)
明天继续!
第116章
电瓶车慢悠悠地走街串巷,最后停在路边的一棵大榕树下。
姜乃眯了一路,倦意也散的差不多了,车还没停稳,一阵暖香就顺着风,钻进他鼻子里。
他下意识嗅了嗅,一下子睁开了眼扭过头。
是干蒸,还有……肠粉、虾饺、排骨、生滚粥、叉烧包……各种茶点混在一起的味道,带着热腾腾的温度。
“这里……”姜乃跟着陈君颢下车,好奇打量着四周。
路边一排清一色的红胶凳,坐满了老人家,聊天的、听收音机的,叽叽喳喳热闹得很。
门口站着个穿西装的大姐,捏着小蜜蜂叫嚷:“啊——67号!67号五位!诶系王伯啊?早晨早晨,15号大台哈!”
不同于以前陈君颢带他去过的任何一家酒楼,这里没有光鲜夺目的招牌,也没有金碧辉煌的装修。
就只是一家藏匿在老街深处的普通饭馆。
门口的玻璃墙展示着水产箱,鲜活的虾蟹石斑鱼都在里头吐泡泡,门帘之后就是个大厅,大小不一的桌子井然有序,几辆点心车穿梭其间。
姜乃还在犹豫着该怎么拿号,手就已经被陈君颢稳稳牵住,带着往里走。
“有、有位?”他小声问。
“当然。”陈君颢笑得有点小得意,“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姜乃一开始还有点懵,或许是起床气后遗症带来的迟钝。
但看着陈君颢熟门熟路地跟门口叫号的大姐,引路的经理,上茶的阿嫲打招呼,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这货,可是个名副其实的交际花啊。
这里没有菜牌,也不用点单。
陈君颢讨了包阿公存放在这的铁观音,泡茶、啷碗,做完一套广式“餐桌礼仪”,就有小推车咕噜咕噜地停到他们桌边。
没等姜乃看清楚那推车上螺得有半人高的蒸笼里都有什么,推车的阿婶就已经听着陈君颢的指挥,噼里啪啦地摆了一桌。
香茜饺、叉烧酥、流沙包、椰皇挞……
“得,先咁多!”陈君颢说道。
“后生仔咁早嚟饮茶,识食喔!”那阿婶笑得眼睛弯弯,从腰间抽了张印满红格的单子,拿圆章咔咔盖了一通,夹在桌边的夹板上,冲姜乃也点点头,就又推着小推车往下一桌去了。
“不够再点,”陈君颢一边给姜乃倒茶,一边说,“这里好吃又便宜,我小时候经常跟家里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