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何启华松开鼠标,重新靠回椅背,拿起柠檬茶嘬了口底下的冰,“第一次写核?”
姜乃摇摇头:“以前试过快乐核,但都……没能写下去。”
何启华没接话,视线落回屏幕,敲下空格,把曲子又重头放了一遍,指尖不自觉跟着急促的鼓组轻点着节奏。
“曲名?”他突然问。
姜乃愣了一下:“没想好……”
“下周三前想好。”何启华说,“到时例会跟你之前写的DnB一起交上去。”
“啊?”姜乃有些懵,“我……我还想再改改……”
“细节当然还要磨,”何启华瞥他一眼,“技术太烂,breakdown塞太满,动态调得一坨,”他顿了顿,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但情绪是真的,初版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华哥……”
“自己把工程存好,抓紧时间完善,”何启华打断他,站起身,“我这不提供存档服务。”
“啊……那个,”姜乃声音低了些,“我U盘……在家。”
何启华没多说,只是走到一旁的储物柜,从抽屉里扒拉出一个银色的旧U盘,随手抛给他。
“不回去么?”他扫了眼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着什么。
姜乃手忙脚乱地接住U盘,抿了抿唇,没应声。
“跟家里人吵架了?”
姜乃眼里一暗,轻轻点了下头。
“有人在找你。”何启华说,“阿耀今天问我有没有看到你,我说你在我家。”
姜乃捏紧U盘,有些犹豫:“华哥,我能不能……”
“床位一天50,不包安保不包饭,嫌贵也没商量。”何启华揣回手机,说得干脆,“最晚只能住到征集赛排名出来为止,备用钥匙在门口鞋柜顶上。”
姜乃一下愣住,像是没反应过来。
“怎么?”何启华倚在柜边,“嫌贵?”
“不……不是。”姜乃忙摇头,“谢谢华哥。”
“不用谢,记账上。”何启华起身往编曲间外走,“晚饭吃了吗?”
姜乃这才想起来自己关在里面一整天,除了早上那点粥,滴米未进。
“帮你带了份酱油鸡,自己出来热。”何启华说,“编曲间里只能喝饮料,禁止吃熟食,不然味全怄在里面,难散。”
姜乃低低“嗯”了声,听着外头脚步声渐远,然后是另一扇门打开又关上的轻响。
他在编曲间里又坐了许久,听着监听音箱里那点细小的嗡鸣,像是他那首曲子咆哮过后留下的震颤。
写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就是觉得生气,觉得委屈,想骂人。
谁也不骂,就骂那个在他梦里还冲他傻笑的白痴。
音符成了最趁手的骂词,把所有未尽的怒火全都砸进去,变成扭曲撕扯的bass,变成疯狂捶打的kick。
屏幕上的音轨像一条条狰狞的伤口。
他就一点点地用采样和旋律修补,像“上药”那般,去填满心里的空洞。
肚子不满地叫了一声。
姜乃这才回过神,把文件导出成压缩包,拖进那个银色的U盘。
进度条慢慢爬升。
他靠回椅背上,疲惫如同潮水,终于没过了绷紧的神经。
饿了。
但不想动。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又或者没停,晨起时还是阳光明媚,还未至午就又变得阴雨绵绵。
广州的天气就是这样无赖,却又沉情而绵长。
也不知道像谁。
不时有春雷闷闷滚过,又迅速被厚厚的吸音棉吞食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空泛,安心。
但不觉得温暖。
姜乃忽然很想知道,陈君颢现在在做什么。
是守在医院,还是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
会不会抱着他的小被子,哭得稀里哗啦?
手机其实有过震动,但他不想看。
怕一看,又是一连串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更怕一看,就开始止不住的去思念,去埋怨。
然后自己心一软,又自私地原谅了他。
文件拷贝完成,唱了一小串音阶。
姜乃拔下U盘,指尖在底部的三角刻痕摩挲片刻,还是摸过手机,发了条消息。
作者有话说:因为禁娱,所以直接一口气更二合一了,拖得有点晚(倒下)
没事,小情侣会吵架很正常(阿耀式语重心长脸)等乃骂够了就能和好了(bushi)
919晚继续,嗯,和好了就离完结不远了(搓手)
附:小乃写的新曲曲风是hardcore(硬核,简称核),分支有很多,快乐核即happy hardcore,日本那边的曲师比较常见,这里小乃写的话比较偏向法核(Frenchcore)速核(Speedcore)
留点曲风参考(?)Sulyvahn by.Kobaryo/USAO
第124章
-东西带到了,没说是你。
陈君颢看了眼何启华发来的消息,艰难翻了个身,抱着姜乃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没哭。
哭了一整天,人也丢够了,早就没眼泪了。
屋里没开灯,除了窗外透进来的夜色,就只有手机那一点亮光。
昏暗,寂静,不知道时间。
被梁家耀强行押送回家之前,他终于知道了姜乃的去向。
营地里做招牌柠檬茶的香水柠檬快用完了。
何启华一个电话,正好打断了梁家耀那套并不比他俩吵架出走狗血多少的“追妻秘籍”,一时间陈君颢居然还有点感激。
“行,我让我爸帮我留一箱,一会儿搬过去。”梁家耀讲着电话,忽然瞟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那个……姜乃,有联系过你吗?”
“有。”
陈君颢已经不记得自己听见这个带着电流杂音的字音时,是什么心情了。
等他回过神来,手里的半个包子已经滚在了地上,周围路过的警察和路人都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连梁家耀也被他吓了一大跳。
可能吓到梁家耀的不是他抢手机的动作,而是他的嗓子。
“他在哪?!他还好吗?!”
不说像鸭叫,恐怕拉出去说这嗓子拿过校园歌王争霸冠军,都没一个人会信。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才传来何启华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在我家。”他说,“还活着。”
心里那根绷着的弦,几乎瞬间就断了,眼泪毫无征兆,直接就涌了出来。
在警察局大厅抱着手机痛哭,大概是这一天里最丢人的事。
可他却听到了一整天里最好的消息。
在华哥家……也好,比住酒店安全。
那张沙发床还是以前他和梁家耀喝大了闹太晚,被华哥捡回去收押之后才置办的。后来就干脆常备着一次性用品,毕竟他俩每次去过夜都堪比台风过境,一次性的好歹方便收拾。
姜乃留在华哥家,比回家更好。那里设备多,声场布置也更专业,能安心写歌、备赛,还能跟着学到不少东西。
至少……不会因为见到他而生气。
哭声哽得厉害,又跟泄气似的猛地呼出来,听着就像打了个笑嗝。
陈君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但肯定嚎得很难听。
君怡那边的归档和手续一直弄到了下午。出来的时候,小姑娘盯着他看了好久。
“哥,”她忽然问,“你是不是……和小乃哥哥吵架了?”
在这些事上,这小姑娘总是敏锐得可怕。
陈君颢没有回答,而是沉默许久,最后只喃喃般,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自己有过一瞬的厌恶,甚至莫名觉得,陈君怡听到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也会对他生气和失望。
可他要对不起的事实在太多,对不起瞒着她阿婆的事,对不起气走了她最喜欢的小乃哥哥,更对不起……自己没能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