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向嘉洋听陈述介绍过,萧思越爱人是个艺术家。
这么搞完向嘉洋懂了,他给陈述翻译:“阿公的意思是说,萧思越和赵音澜是一对儿,他见过的。他问我们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就是...两个男生。”
阿公继续比划,这次是平举两只手,交互,向嘉洋有些看不明白了,干脆照着自己的想法翻译:“阿公说我们看起来很般配。”
尽管理智告诉向嘉洋点到为止,但是风铃岛的空气这么美好,他这么年轻,大着胆子瞎撩一下又有何妨?
“嘿嘿。”向嘉洋傻笑一声,自己找补,“阿公好像对我们很好奇。”
陈述看着向嘉洋,反问:“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我们般配吗?”
“...”
向嘉洋耳朵瞬间烫了,山芋被丢回手里的滋味犹如坐过山车。
陈述倒是没有等向嘉洋回答,他和阿公比划了下,也直接开口道:“误会了。”
高手。
陈老板是一个高手。向嘉洋想。
他不免有些失落,虽然这也没什么,但陈述义正言辞说阿公是误会他们了,撇清关系,向嘉洋还是有些挫败的。
路漫漫。
阿公指了指车,觉得奇怪。
不是一对,怎么会这样?
“‘如果’会比划吗?”陈述忽然问。
“如果?”向嘉洋回过神,“假如的情况吗?这样。”
他做了个动作。
陈述点头,继续:“‘更好’呢?”
向嘉洋不知道。
他现搜的。
有手机就是好,向嘉洋马上找了个教学视频。
陈述:“就这两个词,你告诉阿公。”
向嘉洋愣了。
什么意思?
如果,更好?
向嘉洋虽然不解,但照做。
阿公露出震惊的表情。他看看路边停着的车,又看陈述帮向嘉洋拎着竹箩筐。
他懂了。
如果他们是一对,陈述会做得比现在更好。
可能就不止是送他回家那么简单。
阿公忽然拦住了向嘉洋。
“慢点阿公。”向嘉洋很怕阿公摔倒,赶紧抓住老人家的手臂,“不着急。”
阿公从箩筐里取出来一个小西瓜,递给陈述。
“阿公说是送你的。”向嘉洋翻译着阿公的手语,转而又逗乐道,“阿公,本来两个都是我的,你怎么给陈老板一个,那我不就少了吗?”
阿公摇头,一本正经地指指陈述,然后做了个哗啦啦的动作。
意思是只要向嘉洋想要,陈述能变出来一卡车的西瓜,够他吃一整个夏天。
太晚,老人家和他们摆摆手就走了,向嘉洋问陈述要不要送送阿公,他摇头,说阿公家就在附近,喜欢自己逛街,非要送他阿公反而会生气。
作为土生土长的海岛人,阿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用别人担心。
“那我进去了。”向嘉洋抱着箩筐站在屋檐下,头顶一串水母风铃透着黄色的灯光。
“去吧。”陈述看着他。
陈老板靠在保时捷车门边上,没有急着上车,向嘉洋冲他笑了下,转身上楼。民宿的声控灯随着向嘉洋的步伐而一盏一盏亮起,最后停在棕榈叶背后的某扇窗口前。
向嘉洋忽然从窗户往下看,和陈述对上视线。
陈老板举起手,车钥匙在他手指上转了一圈,朝向嘉洋挥了挥。
向嘉洋砰地一下关上窗户,飞到床上抱着枕头。
今日日记。
joe,陈老板送我回家(*^U^*)
我们拿到了很甜的西瓜,在冰箱,是阿公给的,你可以品尝,很冰很爽口,还没有籽。
中学物理笔记我已经为你整理,学海无涯,加油(虽然我知道你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下周是我们和治疗师约定的时间,准备离岛,做EMDR,即眼动脱敏再加工治疗。
向嘉洋每半年就要去见治疗师,治疗师会根据他的情况制定更详细的方案。
每个DID患者都会有固定的治疗师,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不会随意更换,因为患者与治疗师建立信任关系需要时间。
到了要去看病的日子,向嘉洋提前和陈述请了假。他说自己要离开风铃岛两天。陈述很快回复了他,说可以。
顺便交代了向嘉洋,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向嘉洋的治疗师是精神科专家,叫欧文,在心理创伤方面有极高的成就,相关研究与论文一直走在领域前沿。
熟悉的治疗室内有消毒水气味,欧文戴着眼镜,风度翩翩。他虽然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不过讲话很温柔。
“坐,嘉洋。”欧文替他拉开了椅子。
向嘉洋正在听着欧文给他挑选的歌,治疗开始之前,他拥有蓝调时刻。
“近来还好吗?”欧文笑着问。
“开心。”向嘉洋说。
欧文有些惊讶。
他接手向嘉洋已经有四年之久,做过的眼动脱敏不下七次,然而没有哪一次向嘉洋如此直白且坦然地告诉他,最近开心。
这是一个全然放松的状态。
如此重要的治疗,一般治疗师会和患者家属进行简单的沟通。向嘉洋没有家属,欧文只认识他的男友樊煜。
在向嘉洋与欧文谈话时,欧文告诉过向嘉洋,择偶需要慎之又重。
同样,找上樊煜后,欧文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他告诉樊煜,向嘉洋情况特殊,就像不能频繁更换治疗师一般,他最好也不要频繁更换男友。
所以欧文希望樊煜能尽量长久地陪着向嘉洋,也希望樊煜能努力和向嘉洋发展一段稳定的感情。
当然这是向嘉洋和樊煜之间的私事,欧文不便插手太多,他只是提醒过一两句。
没想到,向嘉洋已经和樊煜分手了。
欧文温和地问:“嘉洋,上次我们讨论了可能用EMDR来处理joe记忆中有关“柜子”的画面。今天我们需要和joe确认一下,是否准备好尝试这一步?以及我们需要一个信号,如果过程中任何部分感到太痛苦需要停止,怎么告诉我?”
向嘉洋闭着眼睛。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纠结。
不过只是转瞬间。
“joe说可以试试,但必须非常小心。他说他害怕。”
欧文:“joe,我听到了,你很害怕。我不是要你真的回到柜子里。我们只是在安全的治疗室里,一起看看照片。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哥哥也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任何时候你觉得受不了,就让向嘉洋举起左手,或者大声说‘停’,我会立刻停下来。这样好吗?”
三分钟过去。
joe:“我同意了。信号是举左手。”
眼动刺激的过程漫长而煎熬。
与以往的反复不同,今天欧文只对向嘉洋进行了三回合的刺激。
确认主导人格回归,欧文整理和存放好所有的材料。
照例来到疗后的谈话抚慰流程。
此刻他不是治疗师,而是向嘉洋的朋友。
“嘉洋。”欧文的语气十分温柔,他的笑容也是,“我为你高兴。这次治疗比以往都顺利,量表结果显示,你的各项数值都在优秀区域。”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最近你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向嘉洋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很好的人!”
欧文挑眉,他笑着问向嘉洋:“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还是正在互相了解的阶段?你喜欢他什么?”
“还没,我正在追他。”向嘉洋一本正经道,“一开始我只是欣赏他的脸,现在不同,我想要他的灵魂!”
“听上去像个小巫师。”欧文哈哈大笑,“那么,祝你成功。”
“这次的治疗已经结束,向嘉洋,拉开门走出去,生活在迎接你。”
*
坐上回岛的渡轮,向嘉洋在甲板附近晒太阳。
joe不仅回复了他的日记,还批阅了向嘉洋截图的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