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岛(7)

2025-10-10 评论

  他们的聊天记录很短,大学四年向嘉洋只有每年春节会给陈述发新年祝福,像是怕打扰了陈述。

  本来只是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他们互相都以为,以后不会有交集。

  点到为止就好。

  陈述是由朋友牵线加入的一对一资助计划,在资助期间基本只和向嘉洋的学校老师沟通。阿木曲布是向嘉洋高中班主任,会定期给陈述发向嘉洋的成绩单。

  阿木曲布:“孩子很刻苦,也有点天赋,就是家里情况不好,他爸坐牢,欠了一屁股债没还,母亲又已经过世,压力都在他身上。总之感谢您了陈先生,在您提出资助之前这孩子已经跟我提过三次要退学的事儿,我死咬着牙一直没肯答应,怎么劝都没用,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阿木曲布:“孩子说要叫你义父。”

  陈述:“不敢当。我没比他大几岁,叫哥哥就好。阿木曲布老师,麻烦你多关照他,生活费如果不够和我提,但不要让他乱花钱。”

  一开始陈述还怕向嘉洋年纪小不经事,然而这个担心太多余。

  向嘉洋一次比一次考得好,从没有和老师反馈过钱不够用,只说“够”,“没关系”,“题目不难”,“谢谢老师,我不累”,诸如此类。

  为保护资助人信息,向嘉洋只知道一个姓陈的哥哥资助了他,每个月经阿木曲布老师的手给他生活费。

  而陈述则见过向嘉洋照片,高中时期的。他坐在一众脸蛋灰扑扑的贫困生里很特别,一双眼睛里有质朴也有锋芒。

  第一眼见到这张照片时,陈述笑了。

  他指着向嘉洋跟朋友说,看到了么,这个小孩儿会长出翅膀飞出去的,他眼睛里写着呢。

  那时候的向嘉洋发育慢,还没长个子,五官也没长开。所以向嘉洋来岛后,陈述没有认出来。

  照片和本人还是有差距,本人更温暖一些,或许有大学经历改变了他的缘故。

  他们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年前的春节。向嘉洋说他读研了,陈述回复“好”。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说。无助的阴雨时代已经过去,向嘉洋不再是学生,他有自己的生活,陈述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们将要变成平行线。

  陈述切回工作号。

  向嘉洋来了风铃岛,他应该当做弟弟看待地照顾一下。

  虽然不清楚向嘉洋高中毕业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陈述作为医学生半路转行,能看出向嘉洋的状态有些不对。

  来风铃岛旅居的人或许本身就在寻求一种疗愈。

  陈述回了信息。

  [想打什么样的钉?]

  *

  [直杆钉。]

  [陈老板,我需要预约吗?会不会要等很久]

  陈述:[穿孔不用。]

  [好诶!]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陈述:[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

  [ok(*^U^*)]

  向嘉洋来回点了三次聊天框,第四次时把陈述工作号的备注改成了“魔法师”。

  joe在休眠中,具体什么时候醒视情况而定。

  换环境时磁场骤变,生活节奏被打乱,安全感有所缺失,joe会像短路的老式灯泡的灯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当joe要出现时,向嘉洋的脑袋会变沉,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信号——让向嘉洋尽快远离人群,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等待副人格切号。

  向嘉洋切回手机主界面,瞥见自己一个月前设置的新壁纸。

  一张他拍摄的牙科的就诊记录,旁边p了一行大字:

  珍爱口腔,保护舌头!!!

  向嘉洋身上的毛病很多。最大的是人格,不大不小但最麻烦的是舌头。

  他的舌头很敏感,这种敏感他自己是免疫的,但别人碰了不行。

  用手指不行,用坚硬冰冷的器械也不行。

  一碰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他身上爬,大脑会窜过一串串电流。

  还会无法控制地波奇。

  医生说,这叫局部神经反射弧紊乱。

  想起之前在口腔科闹出的乌龙,向嘉洋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紧张地问:

  [陈老板,你能不能鼓励我一下?我是第一次穿孔,有点怕疼]

  [但我不是不敢!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会穿完了给你打差评,叫你退我钱的]

  [真的]

  我要为爱献身了。向嘉洋想。

  如果joe在,此刻一定会发出尖叫。

  但他这不是不在嘛。

  向嘉洋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等。

  等久了换了个姿势,侧躺着。

  最后又变成盘腿坐。

  还没等到回复,向嘉洋失落地躺回床上,思考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式。

  可是他没有很明显吧?

  陈老板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又过了七分钟,陈老板似乎是忙完了,向嘉洋手机震动两下。

  陈述:[我不会让你疼的。]

  陈述:[加油]

  *

  夜。

  向嘉洋准备通宵画稿,近凌晨,窗边的空调却突然开始漏水,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起初向嘉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侧过头一看,地上已经有了一滩水渍。

  他连忙拿了脸盆来接水,发信息询问房东:

  [张阿姨,我房间的空调好像坏了,我要找谁来修才好?如果你认识师傅的话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这个点张凤已经睡了,向嘉洋打算先吹风扇,明早再说。

  然而他找了一圈,发现风扇也坏了。

  窝在床边画了一个小时,向嘉洋有些受不住,热得他后背被汗水浸湿。他拿上手机和耳机,轻手轻脚拉开门,走出了小院。

  凌晨的风铃岛安静下来,路上三三两两的夜宵摊尚且热闹,各大小区则静悄悄的。

  向嘉洋一边听着歌一边散步,而后站在街边的灯光下,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发呆。

  隔壁马路边一家烧烤店里走出来几个人,简凡勾着几个哥们,聊天声音爽朗,笑声不断,陈述站在那群人中间,脸上表情很淡,但就是有一种能让人把他从中一下挑出来的气质。

  向嘉洋看到他们了,简凡也看到了他。

  “述哥,那不是?!”简凡回头,冲陈述一努嘴。

  向嘉洋注意到陈述视线,隔空冲他笑了笑。可能笑得很夏天,因为陈述眼睛眯了一下。

  向嘉洋没打算过去打招呼,陈述的朋友们在,他要讲礼貌和分寸,不能去凑热闹。

  那一帮人呼啦啦地过了斑马线,陈述却从人群中抽离出,站在原地冲他们摆摆手。

  “不走?”

  “不了。”陈述说,“你们玩儿。”

  他给了简凡一个眼神,简凡领着众人离开。陈述转头,朝向嘉洋走来。

  “怎么站在这?”陈述靠过来时声音慢慢清晰,浓醇动听。

  “家里空调坏啦。”向嘉洋笑着,问什么答什么,“我出来透透气,太热了。”

  陈述看了他一会儿,“带我去。”

  “去哪儿?”向嘉洋愣愣地。

  “你的房间。”

  “我去看看,能修就帮你修。晚上太热不好睡觉。”

  向嘉洋吃惊:“你还会修空调吗?”

  “看起来不像?”陈述挑眉。

  “不是看起来不像,我是觉得你会的东西好多。”向嘉洋毫不吝啬地夸他,“你好厉害!”

  绿灯亮起。晃晃悠悠的自行车开过斑马线,暮色四垂,四周没有鸣笛声,只有陈述和人讲电话的低语。

  他走在前面,一步之遥。向嘉洋跟在后面,只能看到陈述的背影。

  跟着陈述的脚步,向嘉洋玩追影子的游戏。路灯下,男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能把向嘉洋罩住。

  电话停了,因为陈述停了。他回头看着向嘉洋,“你跟上来。”

  “不要,我不好意思跟你并排走。”向嘉洋说。

  陈述问他为什么,没等到回答又转念想了想,猜测:“我看起来不好相处?”

  向嘉洋觉得陈老板的自我认知很好玩,笑得更开心了,但仍旧没说话,只摇头,坚持不跟陈述并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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