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瞪大眼睛,一副震惊的表情:“陈述?”
“你怎么在这?”
向嘉洋完全懵了。
陈述不应该出现在这。
早上九点的机场,大厅里播放着机械女音,旅客拎着行李箱匆忙赶路,干净到发光的玻璃窗外是拥堵的出租车队列,陈述微微喘着气,袖口挽上胳膊,喉结随之滚动,皱眉在看着他。
向嘉洋想起自己静音的手机,连忙放下背包,要取。陈述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走。”陈述沙哑道。
向嘉洋动作一顿,僵硬地抬头看向陈述,嘴巴张开后半天说不出来话。
走?
陈述怎么知道他要走?而且怎么这么紧张?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还不等向嘉洋斟酌好措辞,陈述拉了他一下,将他带到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厘米,向嘉洋甚至能感受到陈述起伏的胸膛。
“跟我试试。”他说。
“试、试什么?”向嘉洋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还有点眩晕,他嫁祸给陈述,觉得这是陈述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太紧导致的。
陈述低头看着他,眉心还是没松开,嗓音低哑,钻进耳道,“别把我当长辈,我不做你的长辈。”
“我们试试。就算是一时冲动,这后果我也担得起。”陈述指了指自己心脏,“我能保证,这个位置永远是你的。”
陈述说话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一字一句地吐息,落进向嘉洋胸腔里,让他腿都有点发软。
“不是...”向嘉洋挣扎着要让陈述松开束缚,语无伦次,“我没说要走。不是那种走,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陈述扫了一眼不远处干瞪眼看着他们的詹谷雨,点头:“我现在知道了。不重要,该说的话还是要跟你说。”
“...”向嘉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猛地咳嗽了两声,他耳廓染上一层不明显的红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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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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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会追到机场来这件事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或者说,它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身为外貌协会会长的向嘉洋同学大脑风暴,想了整整两分钟, 然而没想出来如何搪塞。他喜欢风铃岛, 不管是长住还是旅居,目前都没有离开的打算。跟刚开始来岛不同, 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旅客, 他已经和岛上好多人认识并交了朋友, 他跟这个地方产生了链接。
不过愿意留在风铃岛,和答应跟陈述试试是两回事。
试试的意思是不合适了就分开吗?
怎么样算不合适?
睡觉打呼噜?...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之争?洗澡频率?掉在地上的头发是视而不见还是立刻扫干净?空调开26度还是18度?
如果这些都算小事的话, 那大一点, 比如自己到了焦虑期而陈述忙着工作没有时间陪他?比如他们可能对亲密关系的定义和接受程度不同?
或者他们撞号了, 那方面不和谐?
不合适到什么程度会分开?
而且向嘉洋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他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展现给资助人。
尴尬!
无地自容...
向嘉洋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广播催促即将登机检票。
陈述松开了他手腕,不同以往他会给向嘉洋时间, 这次陈述没有丝毫动摇地重新询问:“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要是不答应呢?”向嘉洋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反问。
似乎是早有预料。陈述看着他, 点了点头:“那我追你。”
“...”向嘉洋差点滑跪。
万万不行!
首先陈述是他名义上的老板,其次,想象不出人淡如菊的陈老板追求一个人是什么场景。他要是真的走这个路线,向嘉洋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内心坚守的阵地一定会迅速分崩离析。
小洋怕缠郎。
最后在陈述灼热逼人的视线下,向嘉洋一咬牙点了头, 他撂下一句话转身逃亡:“你想试就试吧, 那先这样了,等我回来再说!”
他一个箭步朝远处的詹谷雨冲去, 揪住谷雨的衣服就跑。
詹谷雨莫名其妙:“干嘛?他跟你说什么了?喂陈述怎么到机场来了?你们偷偷摸摸地背着我干什么了?”
“先走!”向嘉洋崩溃,“上飞机再和你详聊!”
两人在机场一路狂奔,很快就隐入人群中。
陈述站在原地, 错愕地看着两道飞窜的身影,后知后觉刚才向嘉洋说了什么。
他慢慢扬起眉。
飞机上。
向嘉洋扶着椅子坐下时腿都发软。
詹谷雨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啧了声:“你不觉得你很像那种拔舌无情的渣男吗?”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向嘉洋以头抢地,欲哭无泪,“我道过歉了,不行。我说咱们做朋友吧,不行。本来就是我见色起意心怀不轨,现在不行也得行!”
“挺好的。”詹谷雨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我认识的人里你最有水平,和义父搞在一起,我到时候给你们写一串爱心代码,在你们婚礼上绽放。”
向嘉洋给了他一脚,就差抱头痛哭:“不许提那两个字!”
他们老家在山沟沟里,这几年发展后修了路,比以前方便些,晚上七点多,两人抵达布拖。
熟悉的灰黄色道路还是泥泞不堪,县城唯一一家医院坐落在城中心。
向嘉洋一推开病房门,就看见靠窗床位上躺着的阿依姥姥。
姥姥头发花白,比记忆中更瘦了些,眼睛浑浊,唇色青紫,不过还是那么有活力,一见到他俩进来就一骨碌坐起身,震惊:“你们怎么回来了?!”
“姥姥,我们回来看你。”向嘉洋笑着走过去,牵着阿依姥姥的手,“我和谷雨都请假了,陪你一星期再走。”
詹谷雨询问过医生姥姥的情况,基本没大碍,住两天就能出院。
阿依嗔怪地瞪了谷雨一眼,“我就说没事了,就是吃坏了,肠胃闹脾气,人老了骨头脆,磕碰一下嘛,你自己回来就算了还非得把洋洋大老远喊回来,工作不忙啊?”
“您都动手术了,还不算大事啊?”詹谷雨无奈地坐下,“让向嘉洋回来看看您,您心里不踏实?”
“踏实,踏实。”姥姥立刻笑了,眼角堆起深深的皱纹,“我老想小洋。”
向嘉洋握住姥姥伸过来的手。
那手背上有留置针,皮肤薄得像一层纸,透着青色的血管。
他心里一酸,语气却放得轻松:“姥姥,您可吓死我们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就是肚子还有点不得劲,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回家养着啦。”姥姥反手拍拍他,“你在风铃岛好不好啊?这次请假你们老板有没有意见?”
向嘉洋心道意见肯定是没有的。就是显得向嘉洋很风流,刚答应要和人家试试,转身就跑到几千公里外,面都见不着。
护士拿着输液瓶进来换药,叮嘱:“老太太,明天再观察一天,指标稳定的话,后天早上就能办出院了。回家饮食要特别注意啊,清淡为主,粥啊烂面条最好。”
“听见没姥姥。”向嘉洋趁机说,“我们都回来了,你就让我们照顾你吧,别生气。”
姥姥嘴上说着“不用陪,我没事”,心里却很开心,胃口都变好了,午饭还多吃了碗黄米粥。
下午向嘉洋送两妹妹回市重点,正好路过办公室,看见了阿木曲布老师。
今年阿木曲布老师在带高三,时间紧任务重,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他所有学生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向嘉洋,不管多少年没见,阿木曲布都能一眼认出他。
“嘉洋回来了?”阿木曲布老师戴着老花镜,满脸惊喜,“来来来,快坐。”
“老师。”向嘉洋先跟阿木曲布鞠躬,笑,“带高三很辛苦吧?”
“是啊。”阿木曲布摇头叹息,手边是一摞比电脑还高的试卷,“去年高考改革,我带的这一届刚好是选科的第一批小白鼠,教材也换了,连我们老师都得适应,更不要说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