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向嘉洋聊了一会儿,办公室里走进来个身高腿长的男生,脸上有淤青和血,一看就是和人打过架。
隔壁班的班主任耳提面命地让他站在办公室墙边,压着声音数落了一通。
“怎么了?”向嘉洋问阿木曲布。
“早恋。”阿木曲布老师更是发愁地叹了口气,“和校外的同学打架,差点挨处分。”
“为了他女朋友打的架吗?”向嘉洋问。
“不是女朋友。”阿木曲布老师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犹豫了会儿,才用气声跟向嘉洋说,“两男孩。年段里都传开了,虽然现在也不是什么封建社会吧,我们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都高三了,这个节骨眼谈恋爱打架,肯定得请家长。”
向嘉洋听懵了。他转头看向站在墙边的男生,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顿时也扫过来,和向嘉洋四目相对。
转瞬间又错开,仿佛刚才的阴鸷只是一个错觉。
向嘉洋失笑。
阿木曲布说:“我带的学生里你最省心,高中时你成绩就最好,现在在哪工作?”
“我在一家店做运营,目前在旅居。”
“那很好啊。”阿木曲布老师笑起来,“你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这些年还有和资助人联系吗?”老师忽然问。
这个话题起得相当突然,转折十分不丝滑,向嘉洋生生噎了一下。换做以前他肯定对答如流,但他刚刚答应资助人要“试试”。
对面还站着个和男生早恋的男生。
向嘉洋如坐针毡,后背都发凉。他扯动嘴角一笑:“有的,我一直很感谢对方。”
虽然他想早恋都没机会了,但他现在干得更不算人事。
怎么有种道德离家出走、被放在火架上来回炙烤的感觉...
好可怕。
简单和阿木曲布老师聊了会儿,向嘉洋起身告别。
他没打算回老房子,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开了房。
把行李箱放进房间,向嘉洋坐在床上处理邮件和消息。
他一天奔波,身上脏兮兮的,发汗后也有些黏,打算去冲个澡。手机此时弹出来消息。
陈述:在哪?
向嘉洋看见这个聊天框就发怵。他纠结地往后一仰,躺在酒店大床上,猛地捶了捶被子,才拿起手机回消息。
向嘉洋:到县城了,见过姥姥,她没事。
向嘉洋:现在在酒店里躺着
陈述:打个视频。
“...”又来。
向嘉洋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面对陈述,然而他等半天了,也没等到陈述给他通话。
他只好主动拨了一个过去。
对面的人很快接起。
陈述在家,背后是熟悉的玄关,旁边还传来雷达雄浑的叫声。
这次他没有乱放手机,一直拿在手里,方便用脸勾引向嘉洋。
“怎么了?”向嘉洋侧躺着,问。
“酒店房间给我看看。”陈述说,“一个人住?注意安全。”
“嗯。”向嘉洋起身,把镜头对着周围晃了一圈,他收回手时低头,看见画面里的男人站在岛台处洗手。
“我今天去见阿木曲布老师了。”向嘉洋突然道。
陈述手上动作一顿,看向镜头,他眼底是意外,过了会儿才问,“聊起我了?”
神算啊。
向嘉洋笑:“是。”
“后悔答应我了?”陈述问。
“...那没有。”向嘉洋不甘落下风,他反问,“你是认真的吗陈老板?”
“不能再认真了。”
向嘉洋嘴角一勾,“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打视频?担心我?”
陈述说:“想见你。”
————
——
第47章 新的花样
*
如此直白的话, 向嘉洋听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脸红一边出画。他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视频里屏幕漆黑。
他追求陈述时走的迂回路线, 像打高尔夫球, 高高抛起,入洞前转百八十圈。
陈述却不同, 他打的是保龄球, 走直线, 一击必中。
纵然向嘉洋的性格再外向,也架不住陈述这么跟他说话。
“那怎么办?”向嘉洋只好把问题丢了回去。
“我来找你。”陈述说。
向嘉洋猜到了。陈述一向是行动派, 做决定迅速, 从不拖泥带水, 就算是向嘉洋去了地球的另一端,陈述也有本钱第二天就追过来,港区护照全球免签国家高达170。
更不要说陈述曾经去过的小小布拖县。
“钛谷不开店了吗?”向嘉洋笑起来, “还是算了吧, 这儿太远了,你等我回去嘛。”
听到陈述说愿意来找他,向嘉洋是开心的。
开心之余,他还是不想劳烦别人,布拖有多远他比谁都清楚, 光是几个小时的大巴车就能把屁股都坐穿, 太难熬。
如果是去旅游,能见到绝美的自然景观, 那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可布拖面积巴掌大,到处都是山, 路上还随处可见男人们吐的痰,没什么值得人们为之倾倒的本色。
他对自己家乡的评价总是有失偏颇,因为在这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实则近几年城乡发展后,布拖已经经省会同意退出了贫困县。
形容布拖有一句话,叫“三个坝子四片坡,两条江河绕县过,九分高山一分沟,立体气候灾害多”。
相较于布拖的高海拔和长冬无夏,向嘉洋更喜欢风铃岛的永夏。
他对夏天的痴迷或许就是从孩童时代种下的。
话是这么说。
陈述如果非要来向嘉洋也拦不住。
电话里的男人已经离开岛台,在上楼,镜头一晃一晃,向嘉洋觉得陈述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虽然陈述什么也没说,但他就是有种直觉,陈述心情一般。
“你还没有回答我行不行呢。”向嘉洋提醒他。
陈述淡淡:“听你的。”
“我争取早点回来好吗?”向嘉洋开始给他画大饼,“如果姥姥嫌我烦,说不定明天就把我轰走了,后天你就能见到我了。”
“如果姥姥不嫌我,我最迟最迟也在月底之前回来,不会超过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陈述重复一遍,一副你真有本事的口吻。
“两个星期你都等不了吗?”向嘉洋故意道,“我在钛谷店可是工作了五个多月呢。”
陈述一下笑了。
他只交代道,“早点回来。”
低沉的嗓音伴随电话里失真的电流传入耳道,让向嘉洋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觉得陈述应该是被自己哄好了。
毕竟是自己跑路在先,向嘉洋还是要给出“试试”的态度,诚恳一些。
酒店距离医院很近,步行五分钟的距离,次日向嘉洋起了个大早,在一家叫小刘面馆的老字号早餐店排队半小时,给姥姥买了她最喜欢的包谷饭。
包谷饭是一种玉米磨成粗粉蒸制的杂粮主食,医生说姥姥不宜辛辣要忌口,向嘉洋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家店的包谷饭,长龙一样的队伍一路从店面排到隔壁街道,向嘉洋乐在其中,戴着耳机边听歌边等候。
民以食为天,姥姥上岁数后牙口不好,能吃的东西其实很少了,向嘉洋怕自己忘记姥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专门开了一个备忘录记录食谱。
他拎着三盒早饭到病房,谷雨已经在了。姥姥的手还在扎着针,不方便动,向嘉洋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姥姥。
“烫不烫?”向嘉洋小心地扒饭,“姥姥要喝水吗?”
以前向嘉洋高烧,都是阿依姥姥照顾他。转眼间向嘉洋从一米五长到快一米八了,轮到他缴费买饭,置办一切,照顾阿依。
看姥姥吞咽有些艰难,向嘉洋又给姥姥倒了热水。
“我都说了真的没事嘛!”阿依恢复精神后甚至在用手机追剧,“你们两个站在这还不如赶紧回去,有你们在,我社区里的老姐妹们都不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