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飞雪十二天(27)

2025-10-25 评论

  “早。”闻于野对他点了下头,垂下眼,转身把餐盒放在柜子上,手腕上applewatch的屏幕亮了,有什么晃了一下。

  卞舍春没看清,那是心率过高的警告。

  “这班列车的餐还挺好吃的。”闻于野对他示意,转身进了洗手间。

  卞舍春没动,听着里面的水声仿佛象征意义般地响了几秒,等到闻于野重新从卫生间里出来,手上的水还没擦干,他突然出声道:“这算表白吗?”

  闻于野慢半拍地抬眼,卞舍春靠在床头,支着一条腿,右手食指中指夹着那张轻飘飘的便签,看他的表情没有笑,声音因为刚睡醒还有点懒。

  这副态度实在让人心里很没底。

  “嗯……”闻于野点头,难得心头有点发紧,“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因为他话里微妙的小心翼翼,卞舍春微微挑起了一边眉毛,看着他慢慢朝床边走过来,也下意识绷直了脊背,把到嘴边的“你认真的吗”咽了下去。

  闻于野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肩膀不自然地扭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是,我是喜欢你。”

  “……”

  “呼吸。”

  “哦,”卞舍春愣愣地应了一下,把呼吸调成了手动挡,“哈哈,忘了。”

  闻于野笑起来,移开目光,站了起来:“这么惊讶吗?我以为你猜到了。”

  他没作什么长篇大论的追爱历程剖析,也没追问他任何问题,卞舍春放松了一些,下床去端餐盒:“是猜到了,但没想到你会这么早说出来。”

  “不算早了吧,”闻于野说,“对我来说。”

  “所以你真的暗恋我这么久?”卞舍春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闻于野说:“我比较迟钝,所以……也不算久。”

  卞舍春有一阵儿没说话,三心二意地吃着饭,味道竟真还不错,不知道是因为本就好吃还是他饿了。毕竟上一顿还是和蒋艳辉喝的那一桌子酒。

  等把一次性餐具团进塑料袋里,卞舍春才重新开口,调整呼吸,直视闻于野的双眼:“你不想问些什么吗?像是我喜不喜欢你,‘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这类的。”

  出乎他意料的,闻于野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瞬,半晌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问吗?”

  卞舍春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笑着叹了口气。

  他走近了半步,把小臂搭上闻于野的肩膀:“说实在话,我蛮喜欢你的。”

  “……”

  “呼吸。”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卞舍春的手从他肩上滑下来。他心想,怎么这奇妙的二字祈使句,从闻于野嘴里说出来,就有股子木木的温柔,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轻浮得像耍流氓?

  这点郁闷的困惑被他按下不表,他紧接着把不老实的手臂规规矩矩地背在了身后,用一副汇报般的端庄姿态装成正人君子接着说道:“但是呢,我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因为我觉得我还不会真正地爱上什么人,我也没体会过。我对你的感情,充其量就是学生时期对校草的那种单薄的心动吧?”

  真正的正人君子垂着脑袋,慢慢地点头。

  “但是呢,”卞舍春犹豫地说出第二个转折词,语速放慢了一些,“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确实不太一样。所以……”

  “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话音落地,闻于野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抿了一下嘴唇,笑了:“这话应该我说。”

  卞舍春也笑起来,在闻于野面前撑着一张说正事用的严肃脸还真不容易。他看着闻于野,车窗外飞驰风景在他的眼睛里失焦成一团梦境般的光点,带给他一点轻盈的忧郁,让他的眉尾坠了半分:“时间也不长了。”

  闻于野笑着,轻轻按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又不是会死在回国的飞机上。”

  因为头发毛躁的原因,闻于野的手指从他发间抽出的时候有一些细小的停顿,像是怕扯着他,但停留久了又不合适。卞舍春差点笑出声。

  “但是你暗恋我好些年,再让你等,没关系吗?”

  “没关系。”

  火车中午到站,他们在车上隔着一张枕头的距离坐着,有时聊天,更多时候只是沉默着,卞舍春一如既往地看着窗外写写画画,靠在床头睡半浅不深的回笼觉,闻于野还在开着电脑闲里偷忙地上班。

  途中卞舍春醒了,听着闻于野敲代码的声音,眼睛望过去,嘴巴在大脑清醒之前先发问了:“我其实一直很不能理解你们这种人。”

  这话问得果然不过脑子,其实有点冲了,但被他冲的人是闻于野,卞舍春也懒得找补,反正他肯定不会误会。

  闻于野的动作没停,平淡地回问:“哪种人?”

  “当了十几二十年的自律学霸,卷绩点卷科研卷竞赛,毕了业工作还如此热情高涨,出来旅游都不消停,是纯热爱吗?”

  闻于野笑了:“如果把你绑在工位一天日更三万字,还得被品味不好的领导勒令改稿,被浑水摸鱼的同事拖累,你还能热爱吗?”

  “哦,所以你不是热爱,”卞舍春撑着脑袋看他,“那是因为什么?赚钱?”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的吧?”闻于野坦诚地说,话音里有些无奈,“而且,我的爱好不多,个个都很烧钱。”

  “是哈,光是来趟挪威,消费水平就升了好几个量级。”卞舍春深有所感地点点头,想起物价就有些肉疼,“那学生时代呢?没钱拿的时候怎么还能那么卷啊?我好奇这个问题很多年了。”

  “一方面是,我比较无聊,”闻于野敲键盘的动作停住了,这个问题他也回答过很多次,但给卞舍春的答案肯定得和对外的客套话不太一样些,“我真正爱干的事情基本都是近几年才发现的,上学的时候其实有点迷茫,就挑不会出错的事情干了。”

  卞舍春扯了一下嘴角:“我无聊的时候就找不良诱惑去了……那另一方面呢?”

  闻于野偏了一下头,勾了下嘴角:“编程的话,应该还是热爱的。高中计算机课大家都在玩电脑上自带的扫雷,我就去问老师,怎么才能写个扫雷出来……然后从扫雷开始,不知不觉就干到现在了。”

  卞舍春了然地点头,颇为感慨:“想来我第一次试着写东西,也是小学的时候看了部电视剧,觉得结局太荒谬了,就自己在作业本上重新写了最后一集的剧情,连带着什么时候该响音乐都写上去了……还有分镜,尽管我当时不知道‘分镜’是什么意思。”

  闻于野目光柔和:“我听人说,真正的天赋不是不用努力就做得好的事,是不由自主就会去做的事。说明你天生就该干这行。”

  卞舍春笑了,在床上翻了个身,声音被闷进枕头里:“也许灵魂的欲望,就是命运的先知。”

  闻于野转过脸,看见他散落的头发,蓝绿色的,极光的颜色。

  那当初在礼堂看到你第一眼停下的脚步,也是命运的先知吗?

  这个问题短暂地在闻于野的脑海里东奔西逃地盘桓了一阵,最后被回忆里一张战车正位按下去了。卞舍春早就给了他答案,他笑意吟吟,酒醉不醒,说他们相逢是天意。于是闻于野从那时就不再焦急,也不再慌张。

  他信他们命中注定。

 

 

第20章 当我抬起头才发觉

  列车到站后闻于野带他找了家附近的餐馆吃饭,贵得离谱,卞舍春的每一口都吃得格外珍惜。

  花纹繁复的瓷杯在胡桃木桌上磕出一声响,闻于野被茶润过的嗓子似乎也多了一层柔润的语调:“我听人说,我这样算是在,考察期?”

  卞舍春呛了一下,啼笑皆非地抬起眼:“你听谁说的?时卓啊?”

  闻于野没回答,卞舍春扯了张餐巾纸,擦完嘴后才模棱两可地回道:“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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