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飞雪十二天(26)

2025-10-25 评论

  闻于野也一本正经地说;“搜不到吧,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出不了隧道。”

  卞舍春心想,呵呵,那也没看你松手啊。

  “算了,凑合吧,我记得是什么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之类的,”卞舍春敷衍道,“反正你一看就心不诚,孤魂野鬼都不稀得来。”

  闻于野笑了一下没反驳。

  卞舍春也就是说着玩玩,但握了一会儿,笔尖竟然真的有移动的趋势。

  “我靠真会动啊?你没使劲吧?”

  “纸面光滑,没有肘腕支撑,互相作用力下肯定会动,”闻于野油盐不进,“而且我们还在车上。”

  “闭嘴。”卞舍春给了他一记眼刀,颇为感兴趣地盯着移动的铅笔,“要问吗现在?”

  闻于野顺着他讲:“你问。”

  “笔仙笔仙你是来旅游的吗?”

  笔缓缓移动到了“否”上。

  “那是来做什么的?”

  “出差吧。”闻于野随口接茬。

  卞舍春觉得有理:“开辟海外业务啊,也是国际化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听说最开始要问一些和笔仙相关的问题,和祂聊天……”

  “这样啊。”闻于野若有所思。

  卞舍春突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笔仙是怎么死——”

  卞舍春连忙捂住他的嘴,头疼道:“这个不能问!”

  闻于野被他捂嘴了也没躲,也不眨眼,眼睛看上去在笑,莫名有点乖。

  卞舍春愣神间,闻于野轻声开了口:“你也没说啊。”

  他的掌心能感受到闻于野嘴唇的翕张,触感柔软,气息温热,无端让卞舍春回想起高中做实验时酒精灯突然窜高的火焰。闻于野此时的眼睛闪烁着那样纯粹的火光,气息像逼近他的火舌。

  他今天出汗出得够多了——卞舍春一下子抽回了手,匆忙地转移话题:“换我问了。”

  闻于野慢悠悠地点头,卞舍春猜他现在心情很好。

  “笔仙我下一个剧本是不是非常精彩?是不是旷古烁金,字字珠玑,让我一举成为当代爆款编剧——”

  卞舍春并没有把自己的最终幻想一口气说完,因为闻于野强硬地剥夺了笔仙的权力,手也不抖了,非常坚定地握着笔移到了“是”上。

  “喂,有点僭越了吧。”卞舍春笑着戳戳他的手。

  闻于野没说话,卞舍春却在他脸上看到了“那又怎样”四个大字。

  卞舍春不轻不重地又推他一把:“不敬神明。”

  乘务员这时候路过他们,看见两人握着的铅笔,一低头又看见本子上的“yes”和“no”,尽管克制了表情但也难掩瞳孔的震动。

  未免牵连无辜人员,卞舍春松开了铅笔,弹了一下闻于野的手背:“结束吧,我们好像吓到别人了。”

  笔划过了纸张的边界,便签本合上了。

  好像是什么缘分使然,游戏一结束,列车很快驶出了隧道,旷野和银河一瞬间闯进了车窗,因为太过空寂,连现代的铁轨也显得缓慢了。车厢也安静下来,偶尔有人用各国的语言交谈。

  假如有一趟列车能驶向太空的边际,卞舍春觉得自己在那上面的心境也不会比现在更幽静了。

  靠在车厢交接处聊天的情侣是意大利人,卞舍春用自己的半吊子意语水平尽可能捕捉了一些只言片语,“哇哦”了一句,得到闻于野困惑的目光。

  哪怕这里除了他们应该没人听得懂中文,卞舍春还是稍稍压低了声音:“他们好像是重组家庭的兄妹,家里人不支持他俩,出来私奔的。”

  闻于野不解:“私奔挑这么贵的地方?”

  卞舍春哑口无言,半晌说:“……那可能我听错了吧。”

  闻于野笑了笑,没有看那对情侣一眼。

  卞舍春又趴下了,脸朝着窗外。他觉得闻于野这个人太合适北欧的风景和气质了,初见冷淡肃穆,但又有仿若无边无际的包容,那包容让你觉得你虽身陷人间冷暖,但世界如此广阔。

  世俗以为的,他通通不看在眼里。真正重要的,他又记得比谁都清。

  卞舍春看着他搭在面前那只手,总想去握住。但因为身体放松到惫懒,懒得动一根指头。

  过了一阵儿,那只手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板,唤醒卞舍春快要沉入梦乡的神智。

  “困了就去我那里,一等舱,有床和独立卫浴。”

  卞舍春瞬间坐直了:“不早说?双人单人?"

  闻于野应道:“双人。”

  卞舍春沉默了,因为想问的太多反而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他消化了一下这两个字蕴含的信息,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买双人?”

  “虽然我说得确实晚了些,”闻于野的手有意无意地放得离他近了一点,手指伸直了就能碰到,却还保持着毫厘之差,“但我还是觉得你会来的。”

  卞舍春失语良久,最终先他一步拎着包站了起来:“多少号?”

  闻于野带着他去了房间,好在这趟列车没有高级到有双人床的存在,只是两个卧铺床位,否则卞舍春可能会选择枯坐完这十九小时。

  闻于野先去洗澡,卞舍春摘下身上零碎的饰品,和纸笔一同放在了一旁的小柜子上。淋浴间的水声淅淅沥沥,卞舍春盯着那支残留着体温的铅笔,呢喃似地问:“笔仙啊,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当然没有什么违反科学的事件发生,卞舍春的迷思只能埋进窄窄的卧铺里,侧睡时后背有点漏风,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夹在本子里的一支铅笔。

  第二天早上,睡在下铺的卞舍春被闻于野出门取餐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去摸床边的手机,却先摸到了一张便签纸。

  他揉了一把眼睛,对准窗外稀薄的日光,没有仔细辨认字形的过程,直接被惊得坐了起来,后脑勺狠狠撞上了床板。

  当然不需要辨认,因为纸上就两个字,还写得俊逸大方,一笔一划端庄得像青竹,一看笔者就练过书法并且写时相当认真。

  一个言简意赅的“是”,再加落款一个横平竖直的“闻”。

 

 

第19章 没关系

  卞舍春一直是一个对别人的情感很敏锐的人,他从小就长得好看,聪明又会说话,从初中开始就担任过许多人初恋的角色,尽管都是单向箭头。

  他始终认为,人以群分是一个适用性很强的理论。不止是同类的人会走上同样的道路,道路两端的人群也会难以避免地相遇,一部分人会吸引相应的另一部分人,并且他们往往很不一样。克制守纪的人会向往潇洒惬意的人,沉默寡言的人会吸引喋喋不休的人。卞舍春所见到的、听说的爱慕者,无一例外的都像是拥有“安静的青春”的那类人。

  不是他自作多情,但在他看来,“心声”是不需要吐露的,它们会像海水一样溢出来,没有太多夸张起伏的音调,也会兀自在他身边汹涌。驻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班级集体点餐时为他特意改变的配方,一起擦黑板时突然的踉跄,细微的,沉默的,隐匿的。

  他都知道。

  他甚至可以看出谁聚会时和朋友串通好过,谁在明天会表白,会选在什么样的时刻。岑周那一次也不例外,而且准备工作保密性太差,他提前三天就猜到了。

  嘻嘻哈哈的推脱,话里话外的暗示,斩钉截铁的拒绝,他都很擅长。

  直到今天。

  这张便签的出现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如同从列车一节又一节车厢的奔驰中遗落的信件,出现得像一个平淡的意外,一场无人岛上的海啸。

  他捻着便签的一角,第一次知道“大脑一片空白”是什么样的感受。人们所讲的那些激荡胸口的喜悦和惶恐,通通在他和这张便签之外。

  “咔哒”一声,门开了。

  卞舍春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和刚刚戳破那层纱的暧昧对象四目相对了,对方看起来比他淡定很多,一切如常,手里拎着车餐,并且依然帅得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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