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江荻抿唇,也一改往日的急躁或漫不经心,“陆是闻,我应该做点什么。”
陆是闻笑了下:“答应我,还有信任我。”
……
*
次日黄昏,一辆黑色大奔下了高速路,急速驶向桐城。
司机偷偷朝后视镜瞄了眼,苗玉兰正一言不发盯着手机,肩膀止不住发颤,保养极好的指尖一下下不耐敲着真皮坐垫。
车内空气被她周身散发的气场冻结。
北方多地都在下大雪,天气恶劣。航班受到影响不是延迟就是取消飞行。
昨天他临时接到苗玉兰通知,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从深圳赶回桐城。司机跟了苗玉兰很久,见惯了她为事业运筹帷幄、机关算尽,还显少有像现在这么慌乱。
电话响了一声被苗玉兰接起。
“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苗玉兰铁青着脸,“今后要是敢让我知道你把照片发给第三个人,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几乎是从齿间逼出声,“陆远航,我苗玉兰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你!连亲生儿子都害,你他妈就是畜牲养的!”
话毕她“啪”摔了电话,吓得司机又一哆嗦。
苗玉兰仰在后座,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下下揉按眉心。
起初刚接到陆远航电话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在她心中陆是闻一直成熟稳重有分寸,绝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这次深圳行,程家人也都亲眼目睹了儿子的出色表现,总算让她松了口气。
直到看见陆远航发来的照片……儿子居然、居然和那个小瘪三!
杀千刀的陆远航还在电话里高高在上的指责她,说就是因为她没把孩子教育好,才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他还说自己清楚苗玉兰现在嫁的是个大家族,传统观念极强,若是让那边抓了陆是闻的短,不仅苗玉兰为大儿子铺路的计划泡汤,她从此也会处处矮人一头。
“五十万。”陆远航最后开价,“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的。苗玉兰,今后请尽好一个当母亲的责任。”
“王八蛋…”苗玉兰额角突突跳,对司机怒道,“就不能再开快点!!”
……
*
江荻刚在陆是闻的辅导下做完一套卷子,就听到楼下的陆易叫了几声,不一会儿传来门铃响。
“你继续写。”陆是闻起身下楼开门。
江荻接着在演算纸上推不等式,铅笔“咔哒”断了。
他把断掉的笔芯扔进垃圾篓,换了根灌铅,连弄了好几次都没把笔芯放进笔里。
一楼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江荻心一紧,“腾”的起身就往楼下跑。
忘了穿鞋,差点被滚在地上的水杯绊到。
苗玉兰赤红着眼,在看到江荻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就要冲上去,被陆是闻抓住胳膊。
“江荻,先上楼别下来。”陆是闻轻声说。
见江荻站着不动,陆是闻分了点眼神给他,江荻知道对方是在示意自己别忘了之前答应他的话,咬咬牙僵硬转身,慢慢上了楼。
陆是闻这才又把目光落向脸色惨白的苗玉兰。
与其怒不可遏的样子相反,陆是闻平静坦然。
苗玉兰语气颤抖:“我找人分析过那张照片,没有后期处理过的痕迹。陆是闻,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话及此处,苗玉兰的语气多少带上一丝不自知的恳求与侥幸,她多希望这一切如自己所想。
“告诉妈,你是不是被姓江那小孩威胁了?是不是他带坏你?他赖在家里不走,也是强迫你收留对不对?……儿子你别怕,跟妈说实话,妈会帮你解决一切。”
陆是闻淡淡看着眼前自说自话的女人,直到她再一次发怒大声质问,喊陆是闻答话,才平静开口道:“他没有威胁我,是我先喜欢的他,喜欢很久了。”
“啪!”
苗玉兰一巴掌甩在陆是闻脸上。
陆是闻偏了偏头,身体仍一动不动笔挺的直立,扭回来接着说:“他开始不知道,是我穷追不舍,死皮赖脸,真要说强迫也是我强迫他。”
“陆是闻!!”苗玉兰彻底崩溃了,她的儿子那么懂事、那么完美,他本该按照自己的计划,将来顺理成章接替她的事业,再依靠程峰家族的人脉一步步爬上顶峰。
她不允许他走错路,更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
江荻其实一直都站在楼梯口,听到响亮的耳光声也顾不了那么多,再次跑下楼挡在陆是闻前面。
视线停在对方脸上的巴掌印和破了的嘴角,转头对苗玉兰说:“你别打他。”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收了陆远航好处?”苗玉兰咬牙,“收了他多少,我可以付双倍。”
江荻突然就又有些抽离,像守着电视看一档三流狗血家庭伦理剧,只差苗玉兰往他脸上摔支票了。
“你冷静些。”陆是闻对苗玉兰说,“你知道除非我想,否则没谁能逼迫我。”
“你闭嘴!”苗玉兰再次扬手,“你知道我为了给你铺路,花了多少心思!”
“在深圳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需要你那些东西。”陆是闻语气沉缓。
“笑话!”苗玉兰嗤笑,“你当你现在住的房子是谁的?吃的穿的用的,上学的所有花销又是谁给的?……陆是闻,就算谈生意也该有来有往,我掏钱你办事,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她说着掏手机,“我现在就给你们校长打电话,你明天跟我回深圳。”
“不可能。”
陆是闻语气不轻不重,同样也不带有丝毫商量。
他不经意看向江荻的脚,忽然眉间一沉——
江荻的脚是光着的,被碎裂的玻璃碴扎到,地板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下一秒,陆是闻直接打横将江荻抱起,转身快步去卫生间。
“草…陆是闻!”江荻慌张骂。
苗玉兰眼睁睁看到儿子抛下自己,抱着那个把他教坏的小流氓扭头就走,气得抄起茶几上的茶具朝他砸去。
高档钧瓷在陆是闻身后炸开,陆是闻脚步不停。
苗玉兰怒骂:“滚出去!离开我的房子!”
“可以。”
陆是闻打开淋浴花洒,关上卫生间门,“但我不会和他分手。”
……
*
水哗哗流着,陆是闻把江荻按在马桶上,半蹲着帮他冲脚上的血。
江荻其实没感觉到疼,准确而言,要不是陆是闻发现,他都不知道自己划伤。
房门传来“砰”一声巨响,苗玉兰像是离开了。
陆是闻置若罔闻,一声不吭仔细检查江荻的脚。
确认没有扎到玻璃碴,才起身到客厅取药箱。
江荻低头看他给自己消毒,心里乱的不像话。
“你先去拿冰袋给自己敷敷脸。”
见陆是闻动作不停,江荻用脚蹬他,陆是闻握他脚腕的手紧了紧:“别动。”
语气有点冷,江荻知道他现在心情也不好,没再反抗。
“陆是闻,你妈以前打过你没?”江荻耷着眼皮问。
陆是闻不回话,片刻后出声道:“不是让你在楼上等,为什么不听话。”
“这事儿换成你,要是我被打了,你会猫起来当孙子?”
陆是闻抿唇,沉默撕创可贴。
江荻还是不放心:“你说你妈会不会真找校长让你退学?”
“只要我不同意,校长不会轻易放人。”
这倒是实话,学校还指望着陆是闻考重本拉高升学率,校长势必舍不得他这块香饽饽。
“那她要是不给你出学费了呢。”
“我还有积蓄。”
“哦。”
四下静了会儿。
“那要是你妈真把你撵出去该怎么…”
陆是闻抬眼:“你不打算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