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荻愣愣,他当然不会让陆是闻流落街头。
但苍南街的破房子冬冷夏热,陆是闻进他房间时都得低着头才不至于被门框撞到,还总有蟑螂总顺着下水管爬到他家。
陆是闻当了十几年少爷,吃香喝辣还有洁癖,能习惯过这样的穷日子?
“收留我么,江荻。”陆是闻又问了一遍。
江荻垂着脑袋,良久过后终是缓慢点了点。
“总之不会让你变流浪汉就对了。”
陆是闻笑笑,洗干净手后摸摸他头:
“真可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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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家放心,不会分开!
第81章 香水
这晚江荻趁着陆是闻洗澡, 溜到门口便利店买了包最便宜的烟,回来路上一连闷了三根。
大概是有段时间没抽了,劣质烟草冲的脑子发晕还有点恶心, 不出意外晚上做了恶梦。
他梦到陆是闻穿的破破烂烂,蹲在天桥底下和一群打零工的挤在一起。耳朵别着一根“民工烟”, 手上的饭缸里没一点油水。
一个秃头大肚的老板从包里掏出两张一百块塞进陆是闻领口,笑的一脸猥琐, 说小哥模样真俊, 以后跟了他保准吃香喝辣。
然后自己就从后面冲出来, 拿刀把老板捅死了。陆是闻红着眼让江荻快跑, 要替他去找警察自首。
江荻大汗淋漓地惊醒,手一摸旁边发现陆是闻不见了。
他飞快下床出了卧室, 就见书房的门半掩。轻轻推开,陆是闻正站在阳台外面抽烟。
江荻抿抿唇, 默默上前。
陆是闻偏头看到他,把烟含进嘴里脱掉外套给江荻披上。江荻通过味道, 知道陆是闻抽的烟应该就是自己先前买的那盒。
“背着我偷买烟, 嗯?”陆是闻轻声。
江荻心虚了下,但还是冷着脸抢过烟盒,也给自己点了根, 还嘴道:“怎么不说你还偷我烟抽呢。”
两人并排站着各自抽了会儿。
陆是闻可能不习惯抽便宜烟, 被呛得咳嗽两声。
江荻想让他抽不惯就别抽了, 转念一想陆是闻以后大概也没什么钱买好的,让他适应适应“民工烟”也行。
想着想着心里就又开始发酸。
……虽然陆是闻一再要求自己相信他, 自己也的确答应了,但如今现实问题摆在眼前不可能不去考虑,他相信陆是闻一定也正在发愁。
没有收入来源, 就算积蓄再多也只能是吃老本。
就算高中能吃,大学呢?
陆是闻成绩这么好,万一不得不去打工赚学费,会不会影响他的发展?
江荻太清楚没钱的日子,每天精打细算辗转在鸡毛蒜皮的生活琐碎里,说完全不会耽误到学业势必是不可能的。
马上高三了,学习压力大,万一营养跟不上又该怎么办?
还有苗玉兰,陆远航,保不齐接下来还会不会给他使绊子……
江荻用力抽了一口烟吐出,心里的憋闷还是没办法随着烟圈散出去。
但他不想把这些掏出来对陆是闻讲,陆是闻已经够烦了。
天上零零星星落雪,今年冬天未免太过漫长。
陆是闻抽完最后一口,把江荻的一并拿过捻灭,推他肩膀:“进屋,别着凉。”
江荻喉间滚了滚,咽了口唾沫,终是点点头和陆是闻一起离开阳台……
……
*
清晨,江荻无声地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困意,带着熬通宵后的红血丝。
陆是闻也起来了,两人穿好衣服出门遛狗,江荻被寒风吹得缩起脖子。
陆是闻从他手上接过牵引绳:“回去把围巾戴上,我在这儿等你。”
江荻原本想说不用,见陆是闻一副不予反驳的样子,小声嘀咕了句麻烦,慢吞吞转身往家走。
取过羊绒围巾往脖子上系。
正要再次出门,手机突然震了下。
江荻掏出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陆是闻的妈妈,我正在苍南街你家楼下,请尽快来一趟,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江荻心先是一沉,却也并没觉得太意外。
然而接下来一条信息就让他再没办法冷静了。
【我已知晓你家里的全部情况。你姥爷患了脑梗,他年纪大了,我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刺激。】
【别让是闻知道,速来。】
江荻握手机的手攥紧,唇不自知的绷起。
什么叫知晓他家的全部情况?
江荻事先也有想过,如果关逢喜有朝一日发现自己和陆是闻的关系,他该怎么应对。
答案是还没想好,只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把关逢喜刺激犯病。
苗玉兰除了会拿这件事刁难关逢喜,会不会再跟他提起死去的爸妈?
这是关逢喜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即便是在自己和关逢喜关系最恶劣的时候,也鲜少会跟对方主动提及这些。
关逢喜会受不了。
一定会。
江荻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把手机揣回口袋,捂严围巾,从后门出了别墅……
……
*
黑色大奔静静停在苍南街路边,依旧和破败的街道格格不入。
偶尔经过的老城居民忍不住停下,好奇围观,心说这是谁家的有钱亲戚回乡过年。
苗玉兰是独自开车来的,她昨晚同样彻夜未眠,找了桐城的人脉替她调查江荻家的事,包括医院、当年处理那次车祸的交警。
……越查越愤怒,儿子就算真的喜欢男人,也不该找个这么烂的。与此同时她也越发确信,江荻的接近一定另有目的。
没准他那个姥爷也参与其中,毕竟对方也是个贪财懒惰、爱占便宜的老流氓,子女不在便想借外孙再找个人吸血。
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不会放过这爷孙俩。
苗玉兰没有化妆,向来精致的脸上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翻出墨镜戴上,掩盖掉通红憔悴的眼睛。
清晨的雾还没完全散去,街口缓缓走来一个人。
苗玉兰墨镜后的眼轻轻眯了眯,不由抓紧方向盘,整个人警惕起来。
在江荻到她车边停下时,降下些车窗对他说:“上车。”
江荻面无表情,拉开后座的车门。
车内有一股女士香水味,江荻早上还没吃饭,闻到这甜腻腻的味道有点反胃,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了压。
苗玉兰发动车子:“找个咖啡厅?”
“不用。”江荻淡淡说,“喝不惯那个。”
苗玉兰没再多说,把车驶入偏僻巷道停下。
“小江。”苗玉兰唤了声,短暂的开车停车,已让她把情绪重新整理好。
“阿姨问你,你是真的喜欢是闻么?”
江荻神情微滞了下,实话说他没想到苗玉兰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
稍纵,江荻点了下头。
“好。”苗玉兰深吸口气,“那我就跟你聊聊我原本对他未来的规划。”
苗玉兰从旁边拿出一份文件袋,“这里面是国外最知名的几所大学,我已经全部打点疏通过了,其中有好几位顶尖专业的教授都表示对陆是闻十分青睐。我计划等他高中上完就送他出国,他会受到最好的教育。”
“我不知道是闻跟你讲过多少,当初我太年轻,不顾我父亲的反对强行和陆远航结了婚,生下是闻,为此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虽然这话不好听,但不同阶级有不同阶级的生活,经历的事,所拥有的眼界都是不同的。想做到阶级跨越更是不可能。这点陆远航就是例子,就算他穷其一生也还是没办法成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不允许我的儿子走上我的老路。”
“这些年我一直忙工作,从某种方面来看,再次结婚也是在为以后的事业做积累。我也不藏着掖着,实话说我的小儿子性格软弱,头脑也不如是闻聪明。换句话说,他从出生起就不完全属于我,而是属于那个家族,我只有是闻一个。”
话及此处,苗玉兰点燃一根女士香烟,沉默的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