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想……”
虹峪动物园,驼背老园长用毛刷梳理那只裂唇麋鹿的皮毛。
烟雾袅袅的孤鹜山道观,张道长偷偷拔掉一根真的白发。
宠爱动物医院,小鹿骂骂咧咧将一窝不知道是谁扔在她门口的小猫抱进店,着急忙慌泡奶粉。
“白鸽奉献给蓝天,星光奉献给长夜,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小孩……”
“雨季奉献给大地,岁月奉献给季节,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爹娘……”
人潮汹涌的都市中,妆容精致的女人短暂停下工作,凝望蓝天,伸手想试图抓住什么。
最后涩然笑笑,奔赴下一场会议。
南郊青山上的墓园野花开放,两个墓碑静静依偎在一起,沉睡的人永远守候着幸福的梦。
而此时安静的病房内,生命体征检测仪发出“滴滴”响声。
自始至终一直被胡小蝶抓住不放的手,忽然很轻地动了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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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掐指一算,正文大概还有小几万字就结束啦,大家番外想看什么??[亲亲]
第97章 又一夏
某个日落时分, 桐城的蝉就像约定好一般,先由一个带头,而后此起彼伏叫了起来。
以至于江荻的手机在桌斗里震了半天他都没听到, 等发现是胡小蝶后连忙回拨过去,接着在老田不解的目光中倏地站起身, 握紧手机,闭眼深吸口气。
“吕科醒了。”
班里短暂静默片刻, 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响彻教学楼。
考虑到医院不便去太多人,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 老梁、老田只叫了江荻他们几个素日和吕科关系最近的同学先去探望。
推开病房门, 就看到胡小蝶正把吕科的病床往上摇。
躺了太久,医生让他适当坐一坐防止肺部受损。
吕科脸色还有些憔悴, 见江荻和庞阳进来,他还是强撑精神冲两人打招呼。
“荻哥, 兄弟这回没怂,是不是很爷们儿?”
江荻没说话, 庞阳原本还挺淡定, 看到吕科终于忍不住“嗷”的一嗓子朝他飞扑过去,将人狠狠搂住。
“卧槽疼疼疼疼!”
庞阳在吕科身上蹭鼻涕:“兄弟,我差点都以为你要错过高考了!”
“……”吕科咧咧嘴, 他睁眼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得知高考还没过去, 觉得要不自己还是再昏迷一段时间,被胡小蝶一巴掌扇清醒了。
江荻把在路上买的百合花交给胡小蝶, 问吕科:“感觉怎么样?”
“脱胎换骨!”吕科说,“就是特想吃火锅、烤肉、麻辣烫,医生不让。”
老田和梁主任刚去医生那里问了情况, 此时也进入病房。
吕科抬手“哟”了声,老田和老梁也抬手“哟”了声。
在看到二人手里分别拿着的教辅资料和卷子后,吕科的笑容肉眼可见僵住,虚弱扶头:“哟喂…咝,不成,我得再躺会儿。”
“少来!”梁主任笑道,“医生说你只要能醒,就离康复不远了。距高考还有几天,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是啊是啊,不管结果怎么样,重在参与嘛。”老田也跟着说,“我和几个科任老师都说好了,之后每天晚自习都会有一位老师来医院帮你补课。”
“……?”吕科扭头看胡小蝶,“小蝶姐,你要不再给我一巴掌,我又做噩梦了。”
几人聊了会儿,老田晚上还得回班看晚自习,梁主任也要开会,见吕科确实没什么事了彻底松口气。
知道有老师在场不自在,老梁让江荻他们留下再陪陪吕科,先行离开了医院。
两人走后,气氛随意起来。
胡小蝶将插着吸管的杯子凑到吕科嘴边:“喝水。”
吕科很自然地接过。
庞阳看看胡小蝶又看看吕科,豁然开朗地拍了下吕科肩:“恭喜啊兄弟!”
“恭喜啥?”吕科无语,“哥们儿肚子上现在还有个窟窿,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不是说这个!”庞阳道,“当然是恭喜你追爱成功。”
吕科正喝水,闻言被呛了下连连摆手。
这一摆,胡小蝶表情一滞,黑了下去。
庞阳不明所以:“啥意思??…你们现在难道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的事儿!”吕科没注意到胡小蝶脸色,正气凛然道,“兄弟绝不干道德绑架的勾当,我和小蝶姐清清白白!”
江荻淡淡撇胡小蝶,就见她额角隐约已有青筋暴起。
吕科仍在不知死活地说:“通过这次受伤我也想明白了,之前对小蝶姐那么穷追不舍,应该也给她造成了不少困扰。”
他颇为感慨地叹口气,掷地有声道,“从此我愿与小蝶姐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吕科…”胡小蝶咬牙,上前一把掐住吕科脖子,“你去死吧!!!”
“哎呀呀呀呀呀!”吕科扑腾胳膊,“荻哥救我!!”
江荻默默转身:“傻逼。”
“庞阳!庞阳救我!!”
“啧啧,佛渡世人不渡哈批。”庞阳跟着摇头,忽然一愣,“欸,学霸呢?”他记得刚刚在病房外学霸还在,之后好像就没跟着一起进来。
“我去找他。”江荻说完出了病房。
夏天的夜黑得晚,此时晚霞散尽,天边只留一道窄窄的红。
江荻来到走廊,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向空荡的楼梯。
吕科的病房在四层,再往上就是天台。
平时通往那里的门都是锁的,今天却微微虚掩着。
江荻抬脚上了楼梯,伸手将门推开——
一阵并不算清凉的晚风吹来,晾挂的白色床单徐徐荡起,发出扑棱棱响声。
江荻挥开遮挡视线的床单,抬起眼,陆是闻挺拔的身影正背对他站在天台边沿。
一手虚虚搭着围栏,嘴里的半截烟在夜色中跳动着细微火光。
江荻没动,站在原地静静看他。
只见陆是闻徐徐吐出口气,将烟夹在指间。
白雾上升又马上被风吹散,宽阔的肩膀微不可见地下沉。
这一刻,江荻竟奇迹般共感到了对方的情绪。
他这才发现自从吕科受伤昏迷开始,所有人都处在一种极度压抑恐慌的状态里。似乎有一根无形的引火线将大家串联在一起,只需一点火星就能让紧绷的情绪爆炸。
而自始至终,陆是闻看似一直都是最沉稳、平静的那个,有条不紊的向警察和校领导陈述经过、联系律师……以至于江荻差点就忽视了,他其实也在为此紧张揪心。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陆是闻偏头看来,随意将烟捻灭,冲江荻轻轻一招手。
江荻抿唇走了过去。
“什么时候买的烟?”
“你们跟吕科说话的时候。”
江荻啧了声:“真卑鄙。”
陆是闻牵牵唇,很自然地把江荻揽住。江荻没有避开,和他一起并肩眺望着桐城的灯火。
“陆是闻。”江荻唤了声,藏在额发下的眸子轻轻恍动,语气一如既往冷硬,“你情绪是不是稳定到有点变态了?”
没等对方回话,他顿了下接着说,“偶尔发个火、爆个粗口、哭一场,也没什么关系吧。”
风中依稀带着点潮气,两人的衣衫被浸染的有些润。
梧桐花开了,若有似无的清甜弥漫在空气里,远处传来汽车鸣笛。
“对不起,下一次换我来扛。”
江荻侧过身,仰头注视陆是闻,认真道,“你就试着软弱一点,因为我会变得比现在更勇敢。”
哗啦——
白色床单高高飘起,遮挡住两个身影。
陆是闻俯身将人吻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