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衰期(13)

2025-11-02 评论

  绝不该是单独被谈话的程度啊!

  楚鸿举着贺一言的朱批,居然产生了一点点愧疚。

  贺一言批得很细致,对他的工作也十分有指导意义。这里可以追一下流行病学,那里探讨一下危险因素,药物临床的时候和实验中是否一致,等等等等。

  应该是用钢笔的写的,字如其人,红色墨水在打印纸上印出苍劲字迹,悬针拉得很长。

  这感觉怎么这么像读研的时候,隔壁的学术废物遇上肝帝导师。那时候楚鸿很想认真做点什么,但导师完全不管他,他上蹿下跳讨好师兄师姐,自力更生,总算毕业,馋隔壁导师馋哭了。

  而现在,他变成了一个打工废物,似乎遇上了一个肝帝领导。

  领导都这么勤奋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停,贺一言和他拿的工资不一样,不要和资本家共情。

  老天,他只是想混口饭吃,不会过不了试用期吧。

  难得碰上项婉也在,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了,便约好中午一起吃饭。

  楚鸿在外卖里发现了一家叫“努力加餐饭”的川菜馆。他老家是四川西南部的一个小县城,故而吃过这家几次后便对其青睐有加。一看地址,是附近一个旧商场,分分钟刹过去。现场确认,是现炒的,不是预制菜,童叟无欺。

  饭点,楚鸿和项婉直奔“努力加餐饭”。

  旧商场的二楼,全是外卖档口。破落的三张小木桌,满场货物堆积,他乡繁城下的油烟小灶,一口铁锅烧出麻辣辛咸。

  两人坐定。

  楚鸿感叹:“婉姐,你又美丽了,我觉得你的状态比刚入职时还好,怎会如此?”

  项婉摆摆手:“医生转行做什么都会越来越红润的,入职时我才从医院离职两个月呢。MSL再忙好歹有个稳定的作息。唉,我以前其实是个很活泼的人,在医院那几年感觉被封印了,现在封印解除。”

  真令人唏嘘。

  上菜很快,锅气满满。

  项婉把一次性筷子往桌上一戳,扒掉包装。楚鸿娓娓道来上午的遭遇。

  “那你得好好伪装一下,至少得坚持到转正。”项婉掌心向上,“你写的拿来我看看。”

  楚鸿把手机递过去,项婉边吃边看,完了沉吟:“嗯……你这个乍一看唬人,内行一看就知道你写空话。就是,你做的所有工作,目的都应该在于整合医疗环境和客户观念,然后产出你自己的想法,策略啊、项目计划啊、临床研究方案等等。”

  MSL的客户包括医生、病人等等。

  “婉姐啊!你怎么学得这么快?”楚鸿震惊,双手举杯端起大麦茶,“请赐教。”

  项婉挥挥手,说:“我是在临床上本身就遇到很多问题,以前作为医生接触过MSL,现在反过来,也知道某些KOL怎么想的。这可能就是愈谷想招有临床背景的人的原因吧。”

  “赐教不敢当,其实我也在糊弄,只是比你擅长一点,”项婉与楚鸿碰杯,“你要学学你组长,他才是社畜的终极形态。”

  楚鸿回想起宋思礼,道:“你都察觉到了?我也隐隐感觉,他好像也没做很多事,但展现出来工作量是饱和的,并且让领导看到的也是如此。”

  项婉夹了一大筷子仔姜肉丝,含糊道:“他最神的是游弋于各种关系中都可以不沾一点腥。我焯,好下饭!”

  “呜呜呜家乡的味道。”楚鸿抓紧刨饭,听项婉讲宋思礼如何在另外两个组长互相甩锅的时候和稀泥。

  一顿午饭,瓜吃足,糊弄心法升级。

 

 

第10章 免疫豁免(2)

  周三,轩敞庄重的会议大厅,灯光璀璨。

  会场的两侧设立了多个展板区域,展示着肿瘤基础研究、临床治疗、新药研发等方面的最新成果。

  LED屏高悬主席台正上方——

  第X届希尔维尔华东临床肿瘤学论坛

  中国·申江

  会场内座无虚席,由申江辐射至周边重要城市的肿瘤领域专家、学者齐聚一堂,某位大佬正在进行开幕致辞。

  楚鸿真是累到出窍了,趁这会儿,终于有时间喝口水。今天五点多就出门,到会场调试、检查,引导嘉宾,时不时还要给专家答会儿疑,一刻没闲着。还好不是他主办人,不然还得操心流程、提问、记录啥的。

  主办?想到这里,楚鸿四下扫视,寻找宋思礼的踪迹。发现他正坐在最后一排,乐呵呵地同某个KOL聊天。

  牛。要干的活儿都发下去了是吧。

  他真得跟组长多学学。

  今天是消化专场,明天是泌尿和妇科,后天是骨科和脑科。节奏很紧凑。

  开幕致辞结束后,一上午的三场都是关于胃癌的,指南重点解读、免疫治疗、靶向治疗,都是胃癌方面比较新的东西。

  因为手头上负责的安维利单抗正属于免疫治疗这块,楚鸿也打算认真听。

  第一位讲指南的专家是位大约五十来岁的女性,戴着无框的眼镜,面容慈祥,眼神敞亮。在正式开讲前,她说了些题外话。

  “在过往数据中,全球恶性肿瘤每年新发病例都是在逐年增加的。人口老龄化、社会发展、工业化、城市化,环境、生活方式改变,或许在这个世纪末,癌症将会成为人类延长寿命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从社会学视角看,每个肿瘤患者的故事都是社会支持网络的投射:家属、医保政策、社会援助,乃至抗癌药研发背后的资本角力。”

  “个体和群体都会在病痛中重构生命的意义,或许肿瘤的存在,是以最残酷的方式提醒我们,无论是人体还是社会,都是生命共同体,须始终保持敬畏。”

  “各位同僚,共勉。”

  还没进入正题,现场就响起一片掌声。

  不知道为什么,楚鸿突然有些偷感,跟着鼓掌,鼓出一种浑水摸鱼的感觉。

  好怪啊。

  不经意一扭头吓得心脏漏跳两拍。

  贺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没声儿没响的,吓死个人,真服了。

  楚鸿作为工作人员,坐的是侧面靠墙的一些空余椅子。刚才只顾着台上,没注意身边。

  “你这是什么表情?”贺一言找上楚鸿。

  “贺总监,”楚鸿没法再装没看见,只能回应,“没想到您会过来,有点惊讶。”

  贺一言忽而抬起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双手合握自然地搭在膝盖处,坐姿松弛。“第一天,来看看。”

  上面那条腿因屈膝的弧度,而致裤腿稍稍变高,露出寸许脚踝。

  楚鸿十分艰难地将目光从贺一言的脚尖移向别处,老感觉他用脚怼自己呢。

  “楚鸿,你为什么学肿瘤。”贺一言突然发问。

  楚鸿偏过头,短暂放下表情管理,并不是很想和他聊天哈。

  早不聊晚不聊,这个时候来套近乎。

  实话嘛,当然是肿瘤本来就是热门专业,历来都收走高分学生。楚鸿考研那会儿,是先报二级学科内科学,初试出分后进复试,复试再报具体研究方向。他分挺高的,总感觉去别的方向亏分。现在想想,嗨呀,还不如去内分泌啥啥的。

  “很难回答?”贺一言见楚鸿别过头不说话,再次发问。

  “……”在别人面前就实话说了,在贺一言面前,下意识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楚鸿神色动容,开始唱戏,“实习的时候,我对肿瘤科印象比较深刻。”

  “还记得,那时候有对高知家庭的父子,父亲是舌癌,才六十出头,我的带教跟儿子谈过几次话,他完全不能接受父亲在这个年纪离开。”

  “我有时值班,早起写交班记录那会儿,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经常能看到儿子推着父亲在走廊里来来去去,在晨光中穿梭。后来他父亲死了,我写的死亡记录。那感觉很奇妙,因为入院记录也是我写的,我好像一个观众,看了一场电影,电影里是另一个人生前最后的时光,他的痛,他家人的痛,他的社会关系网因他而发生的颤动。”

  “然后我想到了一个高中同学的妈妈,她在我们高二那年查出肝癌晚期,但一直坚持到了儿子大学毕业才过世。您知道,肝癌预后很差的,通常活不了那么久,不敢想象她有多大的求生信念,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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