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言私聊了陈森先。酒吧开着,他打算去喝一杯。
*
到了地方,才发现今天还有讲座。
随便吧,热闹背景音,也行。
他选择了上次的位置,柏树生和司然依然在。
贺一言牵狗到角落,柏树生往旁边挪了点,让道,顺手摸了摸普鲁。
大金毛眼中没有坏人,没有好狗,柏树生勾勾手,它就任君搓揉,还吐出舌头傻笑。
“宝贝,你矜持点。”贺一言坐下,从包里取出湿巾,给狗擦脚。
柏树生打趣:“你这人言辞和外貌反差还挺大的,不会温柔都给了狗吧。”
“你这话说得像诅咒,反弹。”
柏树生百无禁忌,笑笑便过。
司然给陈森先提议加非酒精饮料之后,陈森先浅浅斗争了一番,他始终觉得酒吧就该卖酒,卖水拉低档次,但是扛不住两块钱的听装汽水倒进杯子里加点冰块摇身卖三十。
卖,卖的就是水。
不过,这次贺一言点了盘尼西林。
鉴于上次来,还是有被搭讪的经历,贺一言这次不仅戴了口罩,还戴了墨镜、黑色棒球帽,彻底地蜷在角落里。旁边的墙上靠了把黑色的伞。
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社恐,社交是耗电行为。
陈森先趴在吧台上,对司然说:“你看,他像谁?”
司然茫然:“谁?”
陈森先:“别里科夫。”
司然恍然大悟:“装在套子里的人。”
现在我们这里集齐了地下室人、局外人、套中人。
“呀!那狗!”突然进来一人,兴高采烈蹲到狗狗面前,直接开摸。
普鲁很配合,舔舔。
贺一言听到这声音觉得略微耳熟,偏头看去。
单膝蹲地的大男生,刘海都往后梳,鬓角整洁,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
没有遮挡和修饰的脸干干净净,额头光洁,眉眼分明,瞳仁是透亮的浅褐色,因笑意而露出整齐的白牙。大约是走出了汗,脸色带层薄红。鼻侧那颗赤痣更显了。
贺一言怀疑自己看错了,探身凑前,把墨镜扒拉下来一点。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 oversize 短袖,领口有点松垮,较低的身位,使得贺一言视角看见修长素白的脖颈。袖口到小臂,腕上戴着咖啡色的手表。水洗蓝的直筒牛仔裤,裤脚堆在动鞋上,透着股生机洋溢的清爽劲儿。
呵?呵。
原来不是只有那三件破烂啊。
原来不近视啊。
原来还会用发蜡啊。
“你家狗好可爱哦,我之前看了照片。”楚鸿逗弄普鲁的下巴,“终于见到真狗了。”
贺一言压低了声音,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
楚鸿见到的是这人推回墨镜,闷闷钝钝地从鼻腔发出两声“哼哼”。
“谢谢。”贺一言目光移到楚鸿的手表上,“你这手表哪儿买的,挺好看。”
“这个啊,我开咖啡馆的朋友自己找厂家做的联名表,买不到。”楚鸿抬起手腕看了看,“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出门在外,限量奢侈品是自己封的。”
第20章 局部给药(5)
Wow,you can really dance.
贺一言用掌根揉了揉太阳穴,一阵醍醐灌顶。
嗯,很会蹦迪的那个。
贺一言没有忘记那声“thrill me”,呵,让你快活。
让你快活。
他往后靠了点,脊背贴在墙上,两腿分开在普鲁的身体两侧,趁楚鸿蹲下玩狗,肆无忌惮打量对方。
眼神清明,开朗健谈,自来熟。
难怪之前那个闷骚样子却能跟KOL打好交道,原来一直在装。
为什么?
“它俩叫什么呀?”楚鸿忽然问到,“我能抱抱这只马尔济斯吗?”
“这只叫利多,”贺一言倾身,单手抓起利多,解了绳放到楚鸿怀里,“金毛叫普鲁。”
楚鸿:“诶?”
楚鸿抱走利多去跟陈森先聊天。
贺一言问柏树生:“柏老师,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在上班的时候很邋遢,下班的时候很精致?”
柏树生有些不可思议地回望一眼,由于无法进行眼神交流,又收回了目光。
柏树生:“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正常情况?”
贺一言:“正常情况?”
“去年我们教研室来了个博士做教学秘书,青年教师不好混呢,”柏树生停顿,组织语言,摆摆手,“扯远了。她每天面色都很枯槁,打扮也素,院长叫她化化妆遮一遮,她从来不理,没做多久就干不下去了,只有离职那天容光焕发,朱唇粉黛。”
贺一言:“工作这么累吗?”
柏树生:“不仅仅是累不累的问题,什么工作值得你花时间捯饬自己呢,那一定是个好工作吧。甚至,别管捯饬不捯饬,我上班喷拼夕夕九块九包邮的香水,下班喷香奶奶。”
越聊越远了。
贺一言问:“柏老师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吗?”
这次柏树生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如果只是上课,那我挺喜欢的,和学生交流也很有意思。只能说,高校也不是那么纯粹搞学术的地方。”
“理解。”
过了一会儿,楚鸿抱着利多回来了。
“直接给我吧。”贺一言伸手。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好交接。贺一言见状也站起来,去接。
两个人倾身靠近,头颈隔着一定距离交错,那个瞬间,弥漫而来的淡淡檀香味充斥了贺一言的鼻腔。
贺一言看着楚鸿:“檀香33号。”
楚鸿冲他做出类似开枪的动作:“有品。”
“……”
他上班甚至连九块九包邮的香水都舍不得。
贺一言并不关心今天有无讲座,有什么讲座,他只是找个有人的地方待会儿。
关灯投影的时候,贺一言才看到这次的主题——
职场验谈:如何糊弄上司和同事及高效摸鱼。
主讲人:热心市民C先生。
旁边站着笑嘻嘻的楚鸿。
贺一言咬紧下唇,感觉有一股血液则正从胸膛往头顶冲。
他极力克制。
很快便想通了愤怒的来源,员工有这种心态其实很正常,只是他对楚鸿抱有太高期望,他的愤怒来自真相和幻灭。
“好,今天人数还可以,基本坐满了,感谢大家捧场。”楚鸿捧着话筒,完全自来熟,“大家都是已经上班了的吧。”
“不知道大家经没经历过两种饼和一种感情牌,两种饼是升职加薪和个人成长,感情牌是用‘自己人’身份模糊利益边界。”
“我把话放在这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拿到手里的钱是钱,没拿到手里的钱都是屁,上班学不到任何东西,除了被迫学成面对各种贱人的技巧。”
“一句把你当弟弟、当妹妹、当儿子、当女儿,花八个小时的工资,骗你干十二个小时的活。”
楚鸿说完这句,下面有人“喔吼”了一声。楚鸿问:“这位朋友是有不同意见吗?”问完把话筒朝台下举。
黑暗中的人吼叫:“没有,热心市民说得对!说到心坎了!”
很快响起一些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巴掌声。
柏树生感叹:“小楚去讲脱口秀也会发达的。”
贺一言冷脸:“Hum。”
他扯下口罩,喝了一口酒,又戴上。微醺。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微信弹出消息:孔君妍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
立马,对方发了一个小比飞奔的可爱表情包过来。
「孔君妍:你好呀,一言哥,什么时候见面聊聊?」
贺一言握着手机稍加思索,回复:「假期剩下的几天你都有空吗?」
「孔君妍:明天回申江,后面都空!」
「贺一言:行,我尽快给你准确时间。」
「孔君妍:/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