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先和柏树生应该有很多共同爱好,他会帮他布置好。陈森先拉了个群,葬礼定在一个月后。或许是在这座城市待久了,包容度会无限扩大,在场的人把这项活动当做吃饭喝水一样普通的事,谈完就聊起了其他,也或许是他们不知道柏老师生病了。
楚鸿时不时插几句,贺一言几乎不说话,埋头剥虾。
楚鸿吃的速度快要赶不上他剥的速度,满头大汗道:“哥,我不吃了,哥,你别剥了。”
贺一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把楚鸿望着。
楚鸿内心嘀咕,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贺一言疯了。
孔君妍在对面调笑:“你们老夫老夫感情真好诶。”
楚鸿回击:“你们新夫新妻感情也不赖哈。”
饭后,楚鸿从陈森先那儿领来了糊辣壳,糊辣壳依旧在笼子里翻江倒海。
贺一言弯腰打量,问:“这是你的宠物?”
楚鸿:“嗯啊。”
“C57。”贺一言也认识,他的学长创业繁育实验动物,选育了很多种鼠,他去参观过。
“对的,超乐观的鼠。”
“那一会儿先去我那边吧,”贺一言直起身,“你带这个上不了地铁,我送你。”
“啊?你俩居然不住在一起?”孔君妍发现华点。
楚鸿看着孔君妍活泼的笑脸,有点想掐她脖子,介于那样会先被司然制服,于是捏紧了拳头。
忽然,没提笼子的那只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撬开,轻轻握住。楚鸿低头看了一眼,贺一言牵着他,不是十指相扣,是手掌互扣,大人牵小孩的牵法。
“小别胜新婚,你们也可以试试。”说完,贺一言直接把楚鸿往外牵,“我们先走了,再见。”
楚鸿有种被拍花子的错觉,稀里糊涂就跟着他手牵手出去。
同样是皮肤接触皮肤,楚鸿能感觉到一丝细微的差别。上一次陪他见孔君妍,那是纯戏谑的、故意的捉弄,而这次格外自然,好像两块磁铁,啪嗒一下吸住了。
贺一言就住这附近,楚鸿识路,手一直牵着,明明牵得不用力,但就是没分开。
申江初春的冷意是湿漉漉的,穿上厚衣服也抵挡不住,一路上冒风冒寒,手却是暖的。
“贺一言,”楚鸿喊他,“你为什么一直牵我?他们早没影了。”
贺一言停住脚步,回过头,蹦出两个字:“想牵。”
楚鸿左手提鼠,右手牵着贺一言的左手。贺一言忽而抬起右手,顺着楚鸿的耳鬓轻轻划到后脑,不轻不重搭在脖子上。
“你说可以牵的。”
楚鸿望着贺一言。眼睛也不一样了,那天在他家醒来,双眼像要吃人,而此时此刻,虽然同样乌黑,但清明了不少,浓密而长的睫毛垂着。
第一印象总是很难更改,他对贺一言的第一印象是楼梯间泛着逆光的冷漠侧脸,是面试间苛刻疏离的严肃脸。五官永远板正,永远没有情面。
不是永远。这张英朗的脸此刻柔和了不少。
楚鸿的目光落在他的两唇之间,一个微弱的缝隙和弧度。那两瓣唇抿了一下,然后喉结滚动。
两人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楚鸿问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是某种香水,而是一种抽象的复合的味道,大概是棉质的衣物、洗发水、体温、烟、食物。
嗯?体温是什么味道?
“走了。”贺一言倏然转过身,扯着他往前走。
那声“走了”沙沙的,些许压抑。
直到走进车库,要准备上车,两人才松开手。
见了鬼了,现在看这辆酒红色的车,好像都没那么骚包了。
楚鸿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把鼠笼放在腿上。
一路无言,贺一言把楚鸿送回了家。楚鸿下车,两人道别,贺一言忽然喊住他:“楚鸿,今天谢谢你。”
“哦,谢帮你装gay吗?”楚鸿提着笼子站在路边。
贺一言趴在方向盘上,以便能看到楚鸿的脸,神情淡淡地说:“不是。”
“那谢什么?你谢点实际的。”楚鸿莫名挺直腰杆儿,理直气壮了。
贺一言笑了笑:“你想要什么实际的,想好告诉我吧。”
救命,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拜拜!”楚鸿大吼一声,背过身往回走,脸上那个烧啊。
到家第一件事,给闻静姝打视频。
闻静姝已经到了家,正敷着面膜:“敲,我正想打给你来着。”
楚鸿很急,脱鞋放鼠举着手机往床上一躺,一气呵成:“我跟你讲,他不对劲。”
“我知道,我gay达一直响。”闻静姝立马接话。
“啪!”“嘶……什么?”楚鸿捂着脸,重新捞起手机,“你说什么一直响?”
闻静姝:“gay达。”
楚鸿:“他吗?”
闻静姝好半天没说话。
楚鸿涌起不好的预感:“喂?”
闻静姝:“你不这么问的话,我居然从来没怀疑过你。”
楚鸿嘴角抽抽:“啥……”
闻静姝撕下面膜,找来洗脸巾擦着:“从小到大,能和我玩得很好的男生,或早或晚都弯了,我好像天生直男过敏。而你,楚鸿,你和每个年龄段的女性都能处得很好,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宿管阿姨请你吃饭。”
楚鸿:“我记得……然后我叫上了你一块儿,我们仨一起吃的烤肉。”
闻静姝:“这合理吗?”
楚鸿捂住脸:“这不合理吗?”
闻静姝:“呵呵。”
楚鸿挥挥手:“说正事。我跟你讲,他牵我手,出去之后还一直牵,我问他为啥牵,他说他想牵。”
“那这么说的话,”闻静姝沉吟,“我怀疑从上次他叫你陪他相亲开始,就是他的阴谋诡计,不是,阳谋诡计。”
楚鸿指着自己:“我?”
闻静姝对着手机屏幕一阵审视:“你虽然不典型,但是他也不典型。”
楚鸿:“那现在你看我?”
闻静姝沉思:“是这样的,我的gay达不一定都响,但响了的一定是。”
两个人都不说话,楚鸿开始回忆那些细节,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贺一言对他的态度确实变得很奇怪。
闻静姝:“讲真,他不像装的。如果他就是在追你,你怎么办?”
“怎么办?”楚鸿眼珠一转,“那爽一把。”
闻静姝一听这开玩笑的语气,被无语到:“呃,嗯嗯嗯……那就这样吧,我要背单词了,挂了。”
“拜拜。”
第44章 副作用(3)
挂了电话,楚鸿坐起身,冷不防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真是的,自己激动个什么劲儿呢。
嗯嗯,但是,有一说一,贺一言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呃呃呃。
楚鸿在床上滚来滚去,床太窄,差点掉下去。
脑中反复回闪这一路上的画面,楚鸿以二十八年来和各种款式的人类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无论如何都不能为“同性上司牵你的手并且说想牵”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除了想泡。
这算不算对我这张脸的肯定。
唉,贺一言这个人……喜欢就说喜欢呗,喜欢我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搞得这么暧昧,这事儿闹的。
楚鸿按着自己两边太阳穴,又躺了下去。
不对,沾沾自喜是他该有的反应吗?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觉得恶心?
总不该是单身久了,看狗都觉得眉清目秀。
还是真的像闻静姝怀疑的那样?
楚鸿加重了揉按的力道,努力想回忆起一些少年情愫怦然心动的时刻。
十五岁,发育中的青春期,出于礼貌或者其他,他本能躲避那些由异性散发出来的荷尔蒙。出汗的体育课,身体的曲线,女生甩头扫过的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