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我失策了。”贺一言假意懊悔,想起给楚鸿点的二十九的蜡烛,“你想过哪个岁数的?”
楚鸿咧开嘴:“我要过八岁的。”
贺一言:“好,我记住了。”
蛋糕和蜡烛在两人之间,火光映着彼此的脸,在很近的距离看过的脸。这一次,贺一言知道,楚鸿是真心在祝福他。
贺一言闭上眼,吹灭了蜡烛。他想永远和楚鸿在一起。
“贺一言。”
“你说。”
楚鸿趴在餐桌上,双臂叠放,垫着歪斜的脑袋,眼睛圆溜溜的,他说:“我祝你永远不要变成无聊的大人。”
贺一言故作思量,托着下巴:“那我要是已经变成无聊的大人了呢?”
“那你就多爱我一点,爱我可以返老还童。”
“好,我知道了,我爱你很多很多。”
楚鸿从桌下拿了一个小铁盒出来,推到贺一言面前,说:“这是生日礼物。”
贺一言按开锁扣,发现里面是满满的喔喔奶糖。一种他不曾拥有过,但内心深处真正羡慕的体验袭上来,幼年没有的东西,被楚鸿一一补足。
“楚鸿,你真好啊。”
“嘿嘿,那是。”
被冻过的香蕉泥夹层有种奶酪的口感,巧克力的甜度刚刚好,二苦八甜。他好喜欢巧克力,他好喜欢楚鸿。
他们把客厅改造过了,去掉沙发和茶几,客厅横摆一张柔软床垫,铺上一圈枕头靠垫,再搭上毛茸茸的毯子。下班回来就可以直接躺。人也躺,狗也躺,人抱人,人抱狗。
天气转凉之后,人莫名慢慢变懒,在家的时间就想躺着,他们四只纠缠在一起,打游戏或者看点啥。
吃完蛋糕之后,两人两狗躺在一起,挑了半天电影,没有想看的,最后找了一部关于肿瘤的纪录片。
“错构瘤形成的是局部肿块,但本质上并不是真正的肿瘤,它先天分化异常,分化成熟。”
“迷离瘤也并非真正的肿瘤,它本是正常组织,却长在了错误的地方,是异位组织形成的局部肿块。”
……
贺一言:“讲半天都不是肿瘤啊。”
楚鸿哈哈两声,问贺一言:“你知道肿瘤细胞有什么特征吗?”
贺一言微抬眼皮,发出询问:“这我哪还记得?无限增殖?”
楚鸿娓娓道来:“肿瘤细胞自给自足,抗生长的信号不敏感,抵抗死亡,拥有无限的复制潜能,有持续生成的血管,可以发生组织浸润和转移,能够逃避免疫,基因组不稳定,容易突变。”
贺一言应到:“生命力很旺盛啊。”
楚鸿:“很恐怖啊!”
“我突然想起来个问题,”贺一言搂住楚鸿,“我之前问你为什么学肿瘤,你回我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是真话。哈哈哈……跟领导说哪个科室热门我学哪个,感觉有点不好。”
贺一言:“那时候我当真了,我很信任你。”
“倒也不算假话,”楚鸿轻叹一声,“不过现在又有了一些新的体会,做医药这行,还是需要信念。”
贺一言问:“信念,你找到了吗?是什么?”
楚鸿看着贺一言的眼睛:“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啊。以前是觉得有些假大空,但是后来慢慢体会到Vivian跟我说的,有些东西,相信,就存在。”
贺一言:“那很好,这也是愈谷的信念。”
*
楚鸿提交了一份关于孕妇用药的研究策划,可能会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谁会在意呢?
但是,做了这行,就有一点信念。
安维利单抗进入国谈阶段,一切有条不紊。
希尔维尔设计好价格,医保那边把心理价位密封在一个信封里。谈判中,药企可以出价两轮,如果出价不超过信封价15%,就可以继续拉扯砍价。超过则直接出局,失去医院市场,等于白干。
双方博弈如火如荼,每次参与到这部分,楚鸿都跟上战场一样。
最终,安维利单抗价格降幅63%,成功纳入。
第56章 结局
十二月下旬考研初试,闻静姝胸有成竹,从容应考。
最后一门考完,楚鸿和贺一言在考点外面等她。那场景令楚鸿感到恍惚,他经历了太多考试,考点外的视角竟然给他一种荒诞的幽默感。
校园的铁门,保安,远处的教学楼。
到点之后,陆续有考生鱼贯而出。
闻静姝混在人群中走出大门,楚鸿眼尖看到,立马从车里抱出那束莫兰迪色系粉紫白相间的香豌豆,迎了上去:“恭喜闻姐斩过第一关。”
闻静姝接过花深吸一口:“憋死我了真的憋死我了,我要现在立刻马上烫头染发做美甲洗脚蹦大迪。”
贺一言提着奶茶随后奉上,一句话没有。
闻静姝接过奶茶说了声谢谢,贺一言回不客气。
由于她对贺一言的印象主要来自于楚鸿早期的吐槽,她一直有种贺一言是阶级敌人的错觉。后来这俩人谈恋爱,她因为复习备考接触得少,除了贺一言来盘问那一遭,根本不知道他们谈成什么样了,再见面时竟是这种画风。
闻静姝插上吸管嗦了一口,感叹:“楚鸿,你嫁得好啊。”
贺一言开车,刹到地局。
今天的小聚算是给考完的闻静姝放松放松,这波人在后面角落的桌位吃东西、聊天。
七七八八聊了一会儿,闻静姝才感叹说:“朋友们,还好你们都没有对我说‘读完研出来也不好找工作’‘你不如现在去干啥干啥’之类的话,不然我会很心梗。”
孔君妍说:“那肯定呀,我们又不是你爸爸。”
闻静姝转身给孔君妍一个抱抱。
陈森先摆了摆手说:“嗨,我太懂了,你就是想找个契机摆个烂,倒腾点自己想做的事。”
“是的是的,先哥你太懂我了。”闻静姝双手合十,“话说你的小说怎么样了?”
陈森先的小说历经各处投稿,终于拿了个小奖,获得了出版机会。
楚鸿问:“所以你写成的,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啊?还扣押我的鼠好一阵。”
这里不能抽烟,陈森先以酒代烟,干饮几口,说:“大概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他一直在寻找一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办法,但这个人相信灵魂和转世,所以躯体的泯灭对他来说并不是真正的消失。”
“于是他认为真正消失的办法是消灭掉主人格,他开始想办法人为地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想让副人格杀掉主人格。他成功分裂了,不过,副人格并不想杀掉主人格,于是主人格继续分裂,分裂了许许多多副人格。”
“到后来,主人格以为自己死了,实际上是副人格轮流在看守主人格,并且扮演主人格去见心理医生。副人格团希望主人格沉睡就好,但主人格发现了自己只是清醒时间少,他很愤怒。”
“主人格开始猎杀副人格,打算只留下一个适应社会的人格,和其他人格同归于尽。”说到此处,陈森先停下了。
楚鸿追问:“那主人格成功了吗?”
陈森先坦言:“我也不知道,开放结局。”
楚鸿瑟瑟道:“我觉得你会被骂……”
闻静姝插话:“先哥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陈森先探手摸到吧台后面的二维码书签,举到闻静姝面前——如今谁不精神迷乱?您,我,人人都精神迷乱。
闻静姝:“好的呢……”
“这小说原本我取名叫‘造模’,所以我说你那鼠是我灵感来源呢。”陈森先摸了摸下巴,“柏老师提议可以叫‘Atman’,我觉得好像是更合适,就改叫‘阿特曼’了。”
楚鸿问:“什么意思?”
陈森先:“梵语里本来是呼吸的意思,字面意思可以理解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