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面对阮寄水,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江韵书,想要反悔又找不到理由和借口,因而在房间里枯坐了一宿,不知不觉间,硬是熬到了天亮。
等江韵书来敲他的房门时,看着憔悴且胡子拉扎的连拂雪,江韵书整个人都愣住了:
“儿子,你,你怎么了?”
“.......没事,”连拂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张嘴的那一刻,嗓音沙哑的不能听:
“就是.......失眠了,昨天晚上没睡好。”
“........赶紧把自己收拾一下,免得等会儿去阮家,让亲戚朋友看了笑话。”江韵书还是比较看重面子的人,认真道:
“快去洗脸刷牙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连拂雪像是失去灵魂的僵尸一般,眼珠微转,视线直直地落在江韵书身上,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江韵书见他答应了,抬脚离开了。
连拂雪关上门,回房间,机械性地开始刷牙、刮胡子、弄头发,换衣服。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收拾自己的仪容,刮胡子的时候还不慎弄伤了自己的脸,西装扣子也扣错了一颗。
“.......你怎么回事?”江韵书坐在车上,看见连拂雪的衣服穿错了,皱了皱眉,伸出手去,给连拂雪重新扣好扣子,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今天你订婚,打起精神来,别一副颓丧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去参加丧事。”
连拂雪:“........”
他不敢说,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确实和死了爹差不多沉重。
劳斯莱斯缓缓从小区里看出来,连拂雪坐在车上,看着周遭的一切不断向后倒退,放在大腿上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攥紧,微微出汗。
离阮家越近,周围的景物越陌生,连拂雪的心就提的越高,跳的越快,几乎要蹦出胸腔。
最后,连拂雪实在受不了了,张嘴道:
“前面停一下。”
司机转过头来,看向连拂雪,道:
“连总,怎么了?”
连拂雪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想出一个理由,带着气音道:
“.......我烟瘾犯了。”
他说:“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下去买包烟。”
江韵书:“.........”
他转过头,狐疑地看向连拂雪,道:
“你又想搞什么鬼?”
“爸,我今天换了衣服,没带烟和打火机。”连拂雪口干舌燥的,也不知道是真的烟瘾犯了还是紧张的:
“你让我下去买包烟吧。”
江韵书:“.........”
知子莫若母,江韵书面对连拂雪的请求,微微沉默了片刻,像是并不信任连拂雪的说辞。
他没有开口说话,司机也不敢擅自停车,以龟速的距离往前开了几十米,江韵书才抬起头,对司机吩咐道:
“老周,你下去买。”
连拂雪勉强一笑:
“妈,不用麻烦老周了,我.........”
“连拂雪。”江韵书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即转过头,看向连拂雪,一字一句,警告道:
“还有一个半小时,订婚典礼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在等你出现,包括你的未婚妻。我不允许你现在反悔逃跑。今天,就算你再不喜欢阮寄情,就算你下一秒手断了,或者腿瘸了,就算马上天要塌下来,你也得把这个婚,给我老老实实地订下去。”
第65章
被自己的爸爸轻而易举地戳穿了内心最隐秘的想法, 连拂雪不由得有些尴尬。
他想要挠头,却被江韵书一把抓住了手腕。
江韵书看了一眼,道:
“都三十岁了, 长这么大了,小时候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他把连拂雪的手放在车后座上,随即松开了手,语气平静,淡淡道:
“刚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 不要弄乱了。”
连拂雪:“........”
他微微一怔,看着江韵书平静淡然的侧脸,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难得有些出神:
“爸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他说:“我都......已经记不得了。”
“你是我养大的, 你小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
江韵书的双腿包裹在裁剪得体的西装裤下, 显得修长又笔直, 他交叠起两条腿, 漂亮白皙看不出皱纹的手轻轻放在膝盖上, 习惯性地拢起,
“你小时候可调皮了, 每天都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 整个江宅的佣人, 都能被你耍的团团转。”
江韵书转头, 看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眉眼柔和下来,喃喃道:
“相比起来, 你弟弟可比你乖多了........”
他声音太低,被司机买完烟后去而复返的开车门声掩盖下去,连拂雪没听清,闻言又问了一遍,道:
“爸,你说什么?”
“........”开门关门的声音将江韵书的思绪唤回,江韵书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过头,看向连拂雪:
“要抽烟就赶紧抽,抽完我们走了。”
连拂雪知道江韵书不喜欢闻烟味,何况江韵书虽然不显老,但年纪也上来了,身体不太行,在自己的爸爸面前,连拂雪还是尽量不抽烟的。
他虽然混账,但骨子里还是孝顺的。
于是他讪讪地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烟,象征性地抽了两口,随即就将烟掐灭,打开了车窗透气通风。
江韵书看他的脸色,明知故问:
“不抽了?”
“不抽了。”江韵书不让他挠头,连拂雪只能尴尬地搓了搓大腿外侧的裤子布料,道:
“........走吧。”
“开车吧,老周。”江韵书垂下视线,没有再看连拂雪,但下一句话,却是对着连拂雪说的:
“你老老实实还是地把今天的婚订完,不要出什么差池。我和阮家人商量好了,正式的婚礼是在京城办,所以在阮家办的订婚典礼,也相当于是某种意义上的在阮家举办的结婚婚礼,邀请了阮家的亲朋好友来作为见证。”
江韵书的语气很郑重:
“这次的订婚典礼,阮家人很重视,千万不能出问题。这关系到江家和阮家以后的合作,更关系到你日后的幸福,儿子,你明白了吗?”
连拂雪难得看江韵书用如此认真且平静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往常江韵书和自己说话时,若是带着情绪,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和商量的余地;但若是他用极其认真的态度和人说话,说明他非常看重这件事,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物破坏他的计划。
连拂雪悄悄咽了咽口水,许久,才深呼吸一口气,低低应了一声:
“.......知道了,爸。”
手背上覆上了一双白皙细腻的手,连拂雪抬起头,看着江韵书,
“爸.......”
“今天之后,你就要成家了。”江韵书交代道:
“要好好对阮寄情,不能像没结婚的时候那样,再到处留情乱玩了。”
连拂雪勉强道:“我知道了,爸。”
江韵书这才松开覆着连拂雪手背的手,让司机将车开的快一些,不要耽误了时间。
连拂雪这边紧赶慢赶的,阮家也忙做了一团。
今天出席的有大半都是阮家的人,阮泽成很看重这次的订婚典礼,将这场典礼的规格拔高的和结婚差不多,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虽然没有雨,但阴凉的风还时不时地吹进来,将草坪上的气球吹的左右摇摆。
好在鲜艳的鲜花和热闹的热气驱散了冬日里的死气沉沉,阮家难得地热闹,花园的草坪上摆着整整齐齐的白色桌子,桌子上还系着鲜花丝带,上面摆着无数名贵的酒和香槟,香甜的蛋糕香味飘散在空气中,馥郁芬芳。
一辆接着一辆的豪车开进阮家,车上的上流人物被人引到停车场,门童走过去,打开车门,躬身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