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医生却告诉他,连云里的病有可能遗传?
那他的孩子怎么办?
如果这个病真的遗传给了他的小孩,那这个尚且还在阮寄水腹中、还没有降生的小孩,他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阮寄水,阮寄水会是什么反应呢?
思及此,连拂雪木木地看着抢救室里的连云里被推出来,呆滞的甚至忘记了伸出手去帮忙。
几天后,连云里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
在这几天里,江韵书和连江雪一直寸步不离地看着连云里,连云里的各项指标和心率也忽上忽下的,看的人心中紧张,生怕下一秒显示器上浮动的折线就变成了一条直线。
连拂雪从小不在连云里身边长大,对连云里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加上他心中也有心事,所以看着江韵书和连云里坐在连云里的身边,给他擦手,不断说话试图唤醒连云里时,他只是站在门边,抱着臂兀自出神。
“在想什么?”一阵清冷的声音将连拂雪的思绪拉回。
连拂雪下意识站直身体,向后看去,见是阮寄水站在他身后。
阮寄水自从知道自己要当母亲以后,原本冷淡的神情就逐渐变的温柔柔软起来,看向连拂雪的眼神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易察觉,但确实是存在的。
一头天生的白金色长发用发饰盘在脑后,留下几缕细碎的短发散在额前和鬓边,衬得他耳垂愈发白皙细腻,白色的毛衣妥帖地包裹着他的身体,领口露出一截白皙颀长的脖颈,气质看起来愈发居家,像是连拂雪娇养在家中的美人妻子。
连拂雪看着他,偏过头关上病房的门,对他招了招手。
阮寄水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抱住了连拂雪的腰。
自从怀孕之后,他就愈发黏连拂雪了,整个人像是一只完全被驯服的乖巧兔子,听话又温柔,埋在连拂雪的怀里小声道:
“老公,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连拂雪的情话不用思考,像水一样自然地流淌而出。
他抱着阮寄水,垂眸看着阮寄水浸着依赖和喜爱的水润双眸,停顿片刻,随即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轻声道:
“对不起,最近都没有什么时间陪你。”
“没事,”阮寄水专心闻他身上的味道,像是筑巢期的小动物:
“我可以自己来找你。”
连拂雪笑了一下。
他怕阮寄水冷,脱下身上的外套,围在阮寄水的身上。
阮寄水现在毕竟是连拂雪的媳妇,陪着连拂雪在医院里呆了一会儿,连拂雪见天色有些晚了,加上昨天晚上是他留在医院陪床的,一整晚都没有回家陪怀孕的阮寄水,便和江韵书说,今晚想回家陪陪阮寄水。
“爸,我先带寄水先回去。”连拂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道:
“明天还得陪寄水产检,医生说孕妇最好不要熬大夜。”
江韵书低下头,看了一眼靠着连拂雪,眼睛都快要闭上的阮寄水,点了点头:
“好。”
他说:“你去吧。”
连拂雪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将阮寄水打横抱起来,往医院楼下走去。
车停在医院外面,连拂雪将阮寄水抱进副驾驶,随即关上车门,又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室的门,启动车子,往家里开去。
一路上他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睡着的阮寄水。
窗外的余光折过他狭长的丹凤眼,此时此刻的连拂雪收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神情变的冷凝认真。
将车开进小区,连江雪停好车,将阮寄水抱出车。
“到了?”阮寄水睡了一路,此刻有点清醒了,整个人陷在连江雪的大衣外套里,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老公,几点了?”
“快一点了。”
连拂雪怕他睡不好,加快脚步,走向电梯:
“你睡,马上到家了。”
“没事,我不困了。”阮寄水闭着眼睛,靠在他胸膛上,嘴上说着不困,但怀孕初期的辛苦和嗜睡让他没办法睁开眼睛,只能凭着本能回答:
“辛苦老公了。”
“不辛苦。”连拂雪笑了一下。
电梯门关上,又打开,连拂雪抱着阮寄水走出电梯,用指纹打开门。
“欢迎回家。”
灯带自动打开,连拂雪关好门,穿上拖鞋,将阮寄水放在沙发上。
“去洗澡,还是直接睡觉。”
连拂雪仰头看着阮寄水因为困倦眯起的眉眼:
“还是老公帮你洗。”
阮寄水皱了皱鼻子,声音软软道:
“要和老公一起洗。”
连拂雪摸了摸他的脸。
空调被打开,暖风呼呼地吹着,阮寄水趴在连拂雪的肩膀上,轻轻喘着。
很乖。
连拂雪察觉到他的依恋,微微偏过头,看着阮寄水湿润的眼睛。
洗完澡后,将阮寄水的头发吹干,连拂雪才抱着阮寄水躺下。
此时已经接近半夜三点钟了。
可连拂雪有心事,还是睡不着。
他看着怀里的阮寄水,视线慢慢移到他的小腹处,眼神微微一暗。
他没忘记医生说的话,也很清楚地意识到或许阮寄水怀了一个携带者基因病的小孩。
他当初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来临,现在就有多惶恐。
他怕这个小孩一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怕他未来会吃苦,怕他以后会遭受病痛的折磨。
如果会遭受那些,他宁可不要这个孩子出生。
思及此,连拂雪忍不住伸出手,用略显粗糙的掌心抚摸了一下阮寄水的小腹。
阮寄水一直埋在他的怀里睡着,似乎是察觉到了连拂雪的动静,纤长的眼睫轻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月光下的连拂雪眼神仍旧清明着,微微愣怔片刻后,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连拂雪的脸颊:
“老公,怎么不睡?”
“.......在想事情。”连拂雪借着月色,看着阮寄水白皙如雪的侧脸和柔软的身体,忍不住低下头来,吻了吻他的脸颊,随即翻身向上。
阮寄水努力放软身体。
连拂雪虚虚压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发丝,轻声道:
“老婆,明天穿漂亮裙子给我看,好不好。”
“好。”阮寄水不知道连拂雪为什么要提这个,但还是答应了,伸出手,摸了摸连拂雪的头发,道:
“你想看哪一件。”
“都想看。”连拂雪再度开了口,道:“老婆........孩子不要了,好不好。”
阮寄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深夜的困倦让他很快就被连拂雪的第二个请求带进坑里,下意识道:
“好........”
他说完这个字,才猛地反应到不对。
几秒钟之后,原本困倦的瞳仁瞬间瞪大,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推开了连拂雪,坐直身体,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黄色的柔光很快笼罩了卧室,阮寄水坐起来,看着连拂雪,难以置信道:
“连拂雪,你在说什么?”
“我说,要不然,孩子不要了。”连拂雪也看着他:
“老婆........”
“你不要这么叫我。”阮寄水还在孕期,原本情绪波动就很大,闻言忍不住哭了:
“连拂雪,你是不是外面又有人了?你和别人有了小孩,就不要和我的小孩了,是不是?”
“你怎么会这么想?”连拂雪说:“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阮寄水就翻身下床,往外走。
他被连拂雪这句话砸的大脑一片空白,此刻什么理智什么冷静,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耳边全是连拂雪说不要孩子时冷淡凝重的表情。
他很生气,于是将自己关在客房里,不愿意出去,也不愿意见连拂雪。
连拂雪追到客房,敲了敲门,见阮寄水不开门,又用手按了按门把手。
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连拂雪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听见阮寄水的哭声,心里急地要死,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