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时间,雨树(27)

2025-11-05 评论

  陈昀哲闭了闭眼:“你是不是想问,她是谁。”

  “………我才不关心。”

  “其实…”

  “其实…?”

  陈昀哲正色道:“其实,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

  许定大脑宕机五秒,一榔头砸到陈昀哲脑门上,“狗屁!你们连人种都不同。”

  陈昀哲我信了你的邪!

  打打闹闹,两个员工擦肩而过,多瞥了他们几眼。陈昀哲还在摇摇摆摆说什么“异父异母的兄妹”,许定已经冷却,刷开房间门:“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她是谁。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句……”

  “明早六点游轮会停靠帕塞白克,你跟着人流上岸就能看见康翁波神庙,它供奉的是鹰神荷鲁斯和鳄鱼神索贝克,如果你感兴趣可以今晚看看纪录片。”

  “你不去吗。”

  许定重重合上门:“我不去。我早就去得不想去了。”

  18

  必须要和陈昀哲说清楚。

  愈是看到陈昀哲和异性站在一起,许定愈是如鲠在喉。

  必须要尽快把真相说清楚。——否则再这样心照不宣地暧昧下去,他真的说不准自己会对陈昀哲做出什么。

  清晨他站在甲板上,望见陈昀哲和那位阿拉伯女郎,肩并肩地走下轮渡,果然这个世界,还是帅哥靓女在一起更登对。——他彻底做了决定,就今天,就今天早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他揣着许小腚,站在游轮大堂,好让陈昀哲回来就能第一眼看到他。

  大约站了三小时,行程大约结束,人流从岸上涌回,阿拉伯女郎依旧陪在陈昀哲身边。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更是坚定了许定的决心。

  许定想,他霸占陈昀哲太久了。

  “许定?”

  果然,陈昀哲第一眼就看见他,“缇娜,这位就是我和你提到的许定。”

  阿拉伯女郎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她微微躬身,朝许定行了一个抚胸礼,“你好,许先生。我是缇娜。”

  许定礼貌笑道:“你好缇娜,我有些事需要和你身旁这位先生单独聊聊,不好意思请你稍等好吗?”

  “…”

  缇娜十分了然,“好。你们可以在餐厅找到我。”

  “我和她没关系。笨蛋许定。”两人目送缇娜款款离去,陈昀哲忽地开口。

  “我知道。伊斯兰爱情观念保守,你一个外乡人没机会的。”

  “那你还吃醋。”

  “我没吃醋。”

  “你明明就有”

  “我只是。”许定讪笑,“我只是第一次…见你对谁这么热情。看来我也并不了解你。”

  陈昀哲忽然牛皮糖一样粘住他:“我对你一直都很热情啊。定定猪猪笨笨臭老公未婚夫。明明是你都不和我亲热…还要和我离婚…”

  许定勾勾唇,笑了。会说就多说点,很快我就听不到了。他抬眸道:“其实,你从来没有对我热情过。”

  “我……”

  “你失忆了,所以你不知道。”许定轻轻说,“我们的爱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倒贴你。”

  陈昀哲启开唇,却哑口无言。

  “今天我们有很多时间,我帮你一件一件想起来。”

  许定牵着他的手,沿着阶梯,往甲板上走。一步一个台阶,迈得郑重且庄严,不像去自首,倒像和陈昀哲步入什么水晶璀璨的宣誓殿堂。

  可他就是在自首的路上。

  他说:“陈昀哲,我们认识一年,我陪你跑了七次Live,上海五场,南京一场,杭州一场。每场live结束我都陪你去喝酒,不管哪一次我都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祈祷你回头看我一眼。”

  陈昀哲垂下眼,五指穿进他的掌心,将他紧紧扣住。

  “陈昀哲,虽然你专业女孩子不多,但几乎每个女孩子,都或多或少地好感你。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我去你学院蹭了不止一次课。你总是坐在前排,不知道我就在你身后。”

  “我……”陈昀哲将他握得更紧了些,“确实不知道。对不起。”

  “你失忆了。没关系。”许定说啊,“陈昀哲,其实我比你想象得还要喜欢你。那段时间我过得并不容易,可以说很难,只有和你在一起,我能稍微喘口气。”

  “许定……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你失忆了。”

  登上甲板的那一刻,许定眯起了眼。清晨日光尚不毒烈,打在脸上有股暖意,他把陈昀哲牵到甲板尾端,望着山坡上的康翁波神庙逐渐远去。光影纵深,古老的石壁竟镀着彩金。忽又后悔,他怎就舍得因为幼稚,错过和陈昀哲一起度过的一座神庙。

  可除了陈昀哲,地球上他还会对谁幼稚?

  所以啊,这些幼稚和任性,都是离开陈昀哲,他再买不起的奢侈品。

  他忽然想再任性一次,最后一次。

  他说:“陈昀哲,你记得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吗?”

  陈昀哲沉默地注视他。许定阖上眼:“你们西替利嗪最后一次Live,我订了一束巨大的捧花,开车从义乌赶去上海。我中午就出发了,没想到那年下大雪,高速封路,我晚上才开到你们办演出的地方。”

  “我到的时候,演出已经结束了。我把捧花给你,你没有生气,你反倒抱住我说,辛苦了许定。我说,我不辛苦啊,都是为了看你。”

  “嗯。那时我们还挺甜的。我说,陈昀哲,我这段时间厂子有点困难,真的需要有人帮忙,正好你也要毕业了,你别去什么华为,你来我厂子吧,华为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开多少!你说好啊,我帮你,我………”

  许定抿了抿唇,有点编不下去,“总之,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嗯,说完了。结束了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任性。

  然后,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陈昀哲!”

  “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

  “真相就是,我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其实我们并没有——”

  陈昀哲从身后攀住他的脸庞,倾住身,往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陈。”许定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哝,碰了碰唇,埃及五千年的尼罗河滥觞泛滥,全部柔软湿润的淤泥,都经过他的身体。

  随后,陈昀哲将他搂进怀中,扣住他后脑勺。他含住他嗓子里剩余的呜咽,给他深深重重,迟到的吻。

 

 

第27章 啊,我最亲爱的-27

  据说百因必有果,既然选择撒下弥天大谎,许定早已做好准备咽下所有苦果。

  可是这颗毫无预兆落进他手心的果实,为什么尝来香软又甘甜。

  陈昀哲骤地加重吻他的力度,他用掌心按住他耳廓,一时隔绝了河风与轰鸣的机械,许定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融化在缠绵水声里。

  “唔……啊…”

  他知道的,早餐时间已经接近尾声了,游客会陆陆续续登上甲板放风。许定推了推对方的胸脯,被捉住手,撬开拳头,十指相扣。

  陈昀哲用拇指轻轻抚摸他的眼角:“许定…我们不要离婚好么。”

  “……”许定咬住下唇,竟发不出声音。他早已灵魂出窍,良久,才冒出几个字,“人……别被…看见…很奇怪……”

  陈昀哲轻笑一声,牵住他的手,将灵魂出窍的他,擅自牵走。日光溶溶,好似沉入梦乡。许定看见他们走在枝杈枯槁的樱花树下,那是E大最适情人漫步的河畔步道,陈昀哲也像这样,牵着他拖着他走。

  陈昀哲说,我在找,今年春天第一朵盛开的樱花。

  许定在心里说,其实我已经找到了,它就在你眸子中。

  陈昀哲将他牵进船舱,牵至房间,刷开房门,送了进去。

  木偶一样站在玄关,有人从身后捉住他的手腕,反手抵在门上。关上门陈昀哲吻得很急,更凶,好像刚在甲板上全是压抑。许定试图反抗过,但无济于事,只心跳与心跳逼仄着重合,深夜在此刻重新降临尼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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