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做律师——这句话说出来,简直太畅快!
在爸爸登上那艘邮轮前,顾宝宁在激烈的争吵中就已经下定决心:他永远不可能做律师。
也许无人理解,顾宝宁还记得说完这个决定后,顾丰荣震动的眼睛像年迈后无法再狩猎的雄狮。
那竟然是痛的。
顾丰荣垂着手想问为什么却又不敢问,每个父亲都想成为儿子仰视的对象,可孩子眼中的崇拜早就被死亡带走,一丝都没有留下。
生命中的那些离去又算什么呢?
在这种眼神中顾宝宁终于尝到了一种快感,顾丰荣穷极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在自己眼里,屁都不是。
不过没有时间给他在这里浪费了,顾宝宁撑在阳台上踮起脚尖,车灯闪了两下。
他要走了,飞到真正爱他的人怀中。
这么好的夜他急不可待地和顾君兰说再见,靠在小姑怀里讲小话,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姑姑和姑父吵架,因为顾君兰总是忙于工作,要挑起顾家的重担。
小姑父辞去了工作甘愿打理家中的一切,那些深夜送去的夜宵,日复一日的关怀和理解被随意处置,久而久之小姑父再也无法承受生活中的冷漠与忽视。
顾宝宁凑在姑姑耳边出馊主意,“是你老公又不是你客户。”
“偶尔哄着他,偶尔也要找点麻烦,小作怡情嘛……闹一闹他才有存在感才上赶着,男人的脑子简单得很,天天围着你转还以为自己是皇帝。”
顾君兰笑了,想上手抽他,宝宁在空气中留下飞吻说走了,“放心小姑,我在汤家多赚点回来贴补家用。”
顾宝宁总是能把人哄得高兴,韩嘉树在阳台上抽烟听家里的笑声,火光燃起来的时候顾宝宁已经跑去了楼下,脚步飞快像一只鸽子归巢。
他没有直接上车,敲开了后座的车窗弯着腰不知道和汤问程说了些什么。
韩嘉树知道他一定是在撒娇,就像从前他听到过的那些电话,被自己欺负之后,顾宝宁会用家里的座机打去汤家,哭着叫哥哥。
又或者他如今要的更多了,也许是钱,也许是其他?汤问程会怎么迁就?他看不清后座下车人的表情。
殊不知汤问程下车只跟着顾宝宁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宁宁请上车。”
“不许叫小名,经过我同意了没?”顾宝宁要拿乔。
汤问程手撑着车门,车前座张全调小了音乐的音量,耳朵使劲儿听了一点儿动静。
汤问程大概笑了笑,说:“宝宁少爷,请上车。”
顾宝宁得逞了,拍拍他的脸给个面子。
钻进车里前顾宝宁对阳台上的人招手,汤问程朝那头看,烟灰抖落后韩嘉树转身进了屋,顾宝宁收回眼神捂着胃,“胃疼,一天没吃饭,都怪你。”
“没吃红丝绒?”汤问程知道那是顾家的习惯,因为宝宁爱吃,每回饭桌上都会放一个,通常都是韩嘉树去买的,一买就买了很多年。
顾宝宁好像把这件事当成应该的,从来没说过谢谢。也许是因为对他好的人本来就很多,也许是因为韩嘉树是亲哥,不需要说谢谢。
顾宝宁说没怎么吃,“味道变了就少吃了口,总不能指望这世界上什么都不会变。”
他说胃里空空的,也难受,实则菜吃多了现在撑得慌。
“那去急诊。”汤问程去了那么多年的急诊,这套流程已经稀疏平常。
后座上顾宝宁闭着眼睛不说话,车往梧桐路开,汤问程的手停留在温热的上腹替他揉了许久。
可是不管用,宝宁皱着眉头像是打不开胃中的结。
“去城东那儿吃点?”上次吃过的私人餐厅,顾宝宁很喜欢。
“这个点早关门了。”
汤问程看他说话都有气无力,想他也许真是没怎么吃今晚这么消停?于是颇有一些要哄他的意思,“关门了也可以再开。”
顾宝宁掀开眼睛,“口气这么大?吃什么都行?”
睫毛里藏着胆大包天,果然胃上那只手停顿后又抽了出去。
顾宝宁捉着他的手要和他十指相扣,粘腻的触感像过电。
身体轻飘飘、懒洋洋地倒在汤问程的腿上,他用脸颊蹭了蹭那条腿。
“我要吃送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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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张全油门踩得慢,盛夏夜,他把空调调成适宜的温度,以为顾宝宁躺在老板的腿上睡着了。
定睛一瞧,顾宝宁只是身上犯懒坐不住,眼睛半睁着。汤问程把外套搭在他腰上,也以为他这是要睡了,手上不自觉轻轻拍他。
宝宁断断续续说起韩嘉树和江百合,“韩嘉树犯浑,活该。江百合吃软不吃硬的,在滨城一酒瓶子下去血流了一身不说,还要操着路旁边的三角锥和人家互殴,简直是当代女侠,复仇者联盟该把她弄走……”
“灭霸别说在江百合面前打响指了,十根手指头都得被她做上美甲。我说韩嘉树这么惹她没好果子吃,你就等着看吧。”
汤问程揉他的脑袋,一下下,毛茸茸的,其实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无非是韩嘉树哪儿都惹他讨厌。
可奇了怪了,怎么今儿顾宝宁给自己发来的消息里还叫了韩嘉树一声哥?真是越看越膈应。
“这么喜欢江百合?”他问得随意。
顾宝宁往后伸出手,拍拍脑袋上的手掌,是一种安抚也是一种无语,“少吃飞醋,没人搭理你。”
汤问程笑了一声,发自内心觉得顾宝宁总是比小动物还要可爱上一些。
网上都说小猫小狗的可爱之处是它们通人性却不会说人话,他从来没觉得。
那是因为世界上的人没养过顾宝宁,这是顶顶有意思的事情。
可惜,宝宁只有一个,是他的了。
汤问程用食指刮过他的脸颊,鼻尖,腿上的人嫌痒脸偏了一些些又被不容分说地掰正。
那只手指不依不饶沿着下巴停在嘴唇边,被顾宝宁轻轻咬了一口以作警告,“别把我当狗一样撸,德行。”
他爱拿乔,是恰到好处的别扭,凡事都讲一个度,他有,汤问程也有。
不然这么多年早散了,也轮不到汤问程在这儿上赶着问:“明天梁霄在宝宁绿地那儿做活动,你早点下班跟我去。”
其他人也就算了顾宝宁懒得稀罕。梁霄——难得一见的影帝,上次顾宝宁随口一说没想到真就请来了,这应该是花了些功夫的,毕竟梁霄从不配合宣传,出了名的神秘。
顾宝宁心口甜蜜蜜的,但嘴上哼唧,“不去,免得被扣工资!你见着我那办公桌了没,小山似的一堆又一堆,再说了我得留办公室里给唐阳泡茶,没了我他连水都不喝……”
嘴边那根手指突然捅了进去,喉咙口堵得满满当当的,指关节停在舌根那儿,吞咽像被捅穿了似的。
顾宝宁连忙爬起来捂着嘴差点儿干呕,眼睛里是浮上来的潮湿一片,嗓子眼被外力刺激过后生疼,连说话都哑了,先是骂了一声又换了说法。
“你这什么习惯呢直接往人嘴里……太不礼貌了,好歹问一声……”
汤问程盯着他,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擦手,“等会儿我喝喝你泡的茶。”
闷骚。
变态。
看得顾宝宁心里发毛,一身怨气下了车闷头往家门口走,汤问程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跟了进去。
宝宁一回头撞在结实的胸口,这下更来气了,鼻梁疼嗓子疼全身跟散架了没两样。
他指着大门胡乱骂一通,“往谁身上撒气呢?避嫌是你要避的!去汤利之前说得好听,要给我摘星星摘月亮的……横竖进了汤利就不管我了,我这是上了贼床……呸!上了贼船!”
贼床还没来得及上,心酸。
“没让你进来,出去出去!”
他两手往胸口一推又被单手擒拿,没有一丝叫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