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珠(27)

2025-11-09 评论

  大门关上后汤问程解开领带扔在沙发上,坐下后大少爷做派显露无疑,让他去泡茶。“谁要给你摘星星摘月亮?我没那么闲。”

  顾宝宁瞪着他,没过三秒转身进厨房泡茶了。

  厨房里叮叮当当,汤问程撑着额头听了就想笑,那些锅碗瓢盆玻璃杯承载了顾宝宁的怨气。

  三倍茶多酚,一杯茶像小型盆栽,绿油油一片。

  汤问程看着那杯茶不可思议又乐,“你们经理也喝这个?怪不得他自我介绍能讲十分钟……难为唐阳了,开例会的时候他倒是没打小报告,说了你挺多好话,这是被你下药了。”

  ——勤快、务实、严谨。

  唐阳说的形容词,一个字和顾宝宁都沾不上边。害他当时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你是在说顾宝宁?”

  “你听听吧,别人都说我好,只有你嫌我。打从进去那天起我可一个字没提你,人家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让我端茶我就端茶,今儿买咖啡的钱还是我自己垫的,三百五,你给我结了!”

  这委屈说不完,顾宝宁坐他身边一件件捋:

  “我不是打小报告,但你们这公司毛病也太多了……单说保洁阿姨,你们这整点地要查卫生间和茶水间是不是也太离谱了?人家保洁阿姨也是人,也要休息的,人家自己顾不上吃口热饭都还惦记着我吃没吃!”

  顾宝宁要为那位姓周的保洁阿姨抱不平。

  周桂芬做得一手好菜,浓油赤酱又鲜甜,给顾宝宁带过几次问会不会吃不惯?顾宝宁笑眯眯地总是很捧场,“我记不得家里的菜是什么味道了,他们走得早。”

  汤问程听完了没什么表情只问他,“那个保洁叫什么名字?”

  周桂芬。

  顾宝宁在他手心里一笔一画写了个周字,那是他妈妈的姓,汤问程明白得很,也许吧,宝宁又在拿捏他了,总是万无一失早有准备。

  可汤问程大概是心甘情愿被拿捏,握着他的手明晃晃亲了一口他的手背。

  这像是一种鼓励,顾宝宁没羞没臊的继续抱怨,“还有这午休什么Lunch Meeting……我呸!这吃完饭不得休息休息刷会手机呢?连吃个饭都要开会,毛病吧……”

  “跑一趟财务一来一回跟马拉松似的,这动线谁设计的?凭什么法务一组那些人就在天子脚下,我们二组天生命贱还是腿比别人长?”

  听到这句后他没来由往宝宁下半身瞧,确实腿挺长。

  汤问程嘴角就没下来过,梧桐路是澡堂子还能听脱口秀,解压。

  子母楼,法务不在行政层,为了方便归档索性安排在了档案室这一头。

  这个地理位置平时见不着汤问程一根头发,连汤莱都嫌远,趾高气扬地来了一次就不愿意跑第二回 了。

  苦寒之地,在汤利的闲言碎语中这样的办公位堪比发配宁古塔,囚于冷宫。

  “是你不愿意去一组跟着老杨,还是唐阳不肯放?”

  顾宝宁掰着手指头跟他权衡利弊,“我能去杨叔叔那儿么?他都跟你爸十几年了,脏的累的哪个不是他肩上担的。我这么一个显眼包天天杵在他眼皮子底下,且不说我不自在,老杨看着我成天不干活不得膈应死?”

  “我是你祖宗,我又不是他祖宗!”顾宝宁如此肯定。

  再说了,唐阳挺好的,尽管有些唯利是图,但他观察了一个多月,唐阳不怎么贪功。

  他们二组另一个实习生做上去的资料,唐阳都是让他亲自汇报顺便让他露露脸。现在这种领导不多见了。

  汤问程盯着他看,祖宗怎么就有说不完的话,小嘴儿叭叭地往外冒。

  顾宝宁讲到一半被陡然亲了一下,干燥的温暖的嘴唇,顾宝宁愣了半天,总觉得是一场幻觉。

  关着灯的客厅里他看汤问程的神色不像喝了酒,想骂又想笑,清清嗓子最后假正经,“咱们俩什么关系你这就亲上了?”

  汤问程把玩他的手,细细长长的干净漂亮。

  宝宁没吃过苦,从前没有,以后更是。“继续,还有谁得罪你了。”

  顾宝宁不敢说了,总觉得他像在套话要好好整治一下自己似的,反而抿了抿嘴叹气,“那倒也没这么委屈。”

  “没那么委屈往你小姑家跑?不来我这儿告状?”

  “又不是我要去,韩嘉树来接的我……怎么也是亲哥,我还能转头跑了?”顾宝宁一字一句蹦得慢,得察言观色看看这话里话外要紧在哪儿,汤问程今夜中了哪门子邪。

  大概琢磨出什么之后他凑到汤问程面前,“原来是……等我告状呢?”

  在外头逞能不行,受委屈了更不行。

  顾宝宁有些没好气地笑了,越想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甜,因为笑得鬼鬼祟祟不小心肚子岔了气,捂着一个角问汤问程:

  “又要马跑又要马不吃草,躲着你不行,上赶着也不行……韩嘉树那破车,吃了我一肚子风。”

  “他就存心让我不舒坦,家里又不是没好车让我坐,这人贱得慌,下回我得问问他那个什么MBTI。对了汤问程,你知道什么是MBTI吗,我猜你是EGMY。”

  ——恶贯满盈。

  顾宝宁说完像只老鼠一样笑,脸颊鼓鼓的,那个爱咋咋地的顾宝宁又要在这里给汤问程喂中药治病了。

  事实上顾宝宁没有敲开他的办公室这就已经属于匪夷所思,张全吃午饭的时候常常溜达去法务那儿替顾宝宁洗杯子,削苹果,随后传回来一些顾宝宁懂事了的消息。

  该高兴的,也许顾宝宁吃一堑长一智,也懂得生活不易。

  可是。

  可是。

  汤问程在夜里看他的眼睛,因为太专注徒生了许多缱绻。

  顾宝宁想吻他,没挨上边汤问程捏着他的脸不让动,顾宝宁不满地晃晃脑袋要朝他怀里拱,“太专制了啊……只许你占我便宜,不许我拿回来一点儿是吧?”

  吻在喉结,温热的皮肤,他却能感受到空气中潮湿的味道,梧桐路一场大雨,台阶湿漉漉。

  人也一样。

  顾宝宁声音闷闷的,才陪完一顿饭又要在这里治恐同,前路艰难,不问前程怎么可能?

  手指从汤问程的胸口就这么点啊点啊……点到心脏那儿温温热热,他趴在那儿仔细听,快午夜十二点了,不是说谎的时候,问出来的问题自然也虔诚无比。

  “哥,爱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汤问程视线往下只能看到他的鼻尖,可怜可爱,想他问的什么傻问题,明知故问……

  真是骗子装傻子还要钓凯子。

  爱他是一件很难的事?

  明明不爱他才是一件很难的事。

 

 

第28章 

  “很难。”

  汤问程用食指碰了碰他的脸颊,“把你养大不难吗?还记得去看极光,直升机飞过来是蓝色的你就不肯坐,我陪着你等了三十五分钟,那是雪灾顾宝宁。”

  被点名的人凑上去吻他,蜻蜓点水,一下又一下像小狗,吻得笨拙而亲昵,只差鼻子对鼻子呼吸。

  “那直升机当然要红色的才叫直升机……”

  那时候顾宝宁还很小,整个世界是绕着他转的,汤问程还没有显露原形,是温柔大哥哥。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才要碰到唇,顾宝宁忽然被一阵外力往后牵制,那条领带原先还在沙发上搁着。

  顾宝宁头晕目眩,转眼两只手被捆在身后动不了一点,他慢半拍嘟囔着:“换一条,这花色不好看,我不要丑东西。”

  汤问程手上更重了,“丑东西你还一人一条?”

  顾宝宁很无语,骂骂咧咧说唐阳正儿八经自己买的领带。

  “再说了老唐挺听话的,给他什么意见人就直接采纳了……嘿你别捆着我啊,我是要吃了你?大半夜来我这儿把我当风筝一样放?”

  这不是风筝线,宝宁从来不是可以悬在天上的风筝,这太危险了。

  汤问程把他搂到腿上,“以防万一,怕你饿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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