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霁步履缓慢,嘴巴一张一合,讲述的都是喻昉越认知之外的事。
他没有办法想象那么多年来“第一个大学生”是什么概念,没有办法想象落后村庄里的宗祠观念,也因为自己的母亲珠玉在前,所以无法想象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在那样的环境面临的是怎样的压力。
而闻霁把一切都讲得轻描淡写:“太久了,所以到现在,我都不太记得我爸妈的样子了。当然了,我爸也没能拿到村里的第一张大学毕业证书。我要是顺利毕业了,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一件呢。”
喻昉越静了静,再开口,只说:“会的。顺利毕业。”
【作者有话说】
小闻牌和面机,你值得拥有...
第14章 死灰复燃
刚洗过澡,两个人身上一身清爽,此时站得近了,闻霁抽抽鼻子,闻到金主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道。
特别干净的小雏菊味,却离奇烧得他脸颊发烫。
喻昉越没说话,自行往床上一躺,话里听不出情绪:“来吧。”
反倒是闻霁的心狂跳起来。
他的手摸进口袋,触及打火机前,手指先灵活一转,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而后才把那只价值不菲的打火机握到掌心里去,恋恋不舍又视死如归地递过去:“你再忘记,就真的被我昧了。”
喻昉越显然是愣了一下,轻笑一声,才伸出手,从他的掌心把东西取回去:“你记性倒是挺好。”
“再等一下。”
闻霁又从一边捞过自己背来的包,从里面取出一条黑色的缎带,从眼前绕一圈,在后脑系了个结。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半瞎不瞎的盲人,有一天要靠蒙住眼睛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上次他全程站在床边操作,时间久了,腰弯得痛。于是提议道:“今天我们换个姿势好吗?”
说完想扇自己嘴巴。什么叫“换个姿势”?说得好像他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不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而是真刀与真枪的娴熟炮友关系。
喻昉越似乎也意识到这尴尬气氛的源头在哪里。他沉默了片刻,说:“好。”
……
闻霁抬腿爬上那张本就只适合单人使用的按摩床。喻昉越非常体贴又配合地动了动腿,将闻霁让到中间来。
闻霁这回没再扭捏,他深呼吸,对着早已触碰过的某处伸出了手。
“?”
手感和上次有一些出入。他生怕是自己摸错了地方,又重新试了一下。
喻昉越咳了一声:“那个,怕...手感不好,我稍微处理了一下。”
那处的毛发全都...
闻霁指尖有点发烫,放下去,又弹起来。
那儿真的从一片草丛变成青草茬儿了。
他有点想象不来这个少言寡语的金主自己...
的场景。
他也咳一声:“那、那我开始了。”
喻昉越应一声,躺回去,缓缓闭上眼。
这一晚的感觉来得尤其快——奇怪的感觉。
可能得归咎于闻霁的手过分灵活,他忙起来的时候,不仅局限于那一片区域,侧面、下面都会被照顾到。
他一边动作,一边跟喻昉越讲解,这里是什么什么穴位,按一按会有什么功效;那里又是什么穴位,揉一揉会有什么效果。
一些隐约带着克制的口^耑息声在他的讲解里渐渐生出来。
“你不是不给人做这个?”喻昉越冷不丁问,“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是学医的呀,”那双蒙着黑布条的眼睛抬起来,“知道点这些有什么古怪。”
喻昉越冷不丁问:“你多大?”
闻霁没反应过来,有问必答:“21啊。”
“你是五年制还是八年制?”喻昉越吐珠子似的,丢给他一连串问句,“21,该去临床实习了吧,你在按摩店实习?”
“哪能啊,这是兼职。”
喻昉越笑笑:“晚上值班,白天休息,你兼的美国职?”
闻霁不说话了。喻昉越轻哼一声:“小骗子。”
“没骗你,我真学医的。”闻霁停了手,指指自己的眼睛,“但我眼睛这样,怎么实习呀,休学呢。”
喻昉越嘴上饶人,心里明镜似的,该不信还是不信。找理由也不找个像样点的,瞎子怎么学医,还临床?
就算他敢操刀,哪个倒霉蛋敢上他的手术床?嫌自己肚子里空,缺一把被大夫遗落的手术刀?
他没再出声,视线落回闻霁身上。
他知道那双漂亮的眼睛丝毫察觉不到他放肆的打量。于是愈发肆意,自上而下,从眼前的黑色缎带,到挺翘的鼻梁,再是唇角上扬的嘴巴,最后...
他的视线越过闻霁的肩膀,落在他有些下塌的腰窝。
丝绸睡衣面料光滑,借着倾斜的弧度从他的皮肤上滑下,露出一截好白好细的腰。
闻霁离他很近。
喻昉越闪过一个荒唐念头,他感觉自己那里甚至可以感受到闻霁呼吸间吐出的热气。
他倏地抽回目光,筋猛地跳了一下。
闻霁的手顿住,突然非常惊喜地抬头,问:“你是有感觉了吗,先生?”
感觉?
有吗?
喻昉越怎么说得清,他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完全没有参照系,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知道。”他如实地答。
“你这里,刚刚很快地跳了一下。”闻霁抬头,看起来比他还激动,“我感受到了。”
这间屋子里,闻霁是激动的,他是激动的,唯独一个最该激动的位置,偏偏是最不激动的。
这样的认知回涌,在喻昉越心里烧起一股只属于男性的耻辱。他自虐似的,企图在闻霁半隐匿在布条下的眉头找到几分抵触和嫌弃的神情。
没有。眉心是舒展的,眉弓是上扬的。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欣喜和愉悦来。
“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闻霁一怔,被看出来了?这么明显吗?
他随口找个理由搪塞:“有小费拿嘛,赚钱谁不开心啊。”
“做这个这么赚钱,之前怎么不做?”
喻昉越在偷换概念。赚钱的不是这个项目,明明是他给的小费。
很明显的语言陷阱,不知道那位小技师是心虚还是怎样,脑子居然一时没转过来,支吾了一会,气急败坏:“你身上有铜臭味,就爱赚你的钱,不行吗?”
他像发泄似的,手上用重了点力气。
“嘶——”喻昉越倒抽一口冷气,“轻点。”
闻霁动作就放轻了点,但赌气一样,不搭他的话。
喻昉越也不出声,两个人彼此沉默了不多会,他眼睁睁看着先前还有点心虚的那张脸,转瞬又爬上了些欣喜的神色。
这人什么奇葩,变脸这么快的吗?
喻昉越没忍住,问:“你真看不见吧。”
闻霁乐此不疲地纠正:“是‘基本’看不见。”
喻昉越忽视他的纠正:“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闻霁手上动作一顿,不明所以:“为什么笑不出来?我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嘴张不开。”
“我的意思是,你的生活没有因为这样的‘残缺’...吗?”喻昉越仔细斟酌措辞,观察闻霁的脸色。
似乎是听到过很多次这样的问法,闻霁很快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答:“那么多能看见的,过得就一定比我好吗?怎么活这件事跟看不看得见有关系吗?干嘛这么问我,跟取经似的。”
喻昉越不语。
“真是取经啊?”闻霁笑开,“那你平时讲话总情绪平平、一丝不苟的,难道是因为...”
他手上力气一重:“这个吗?”
这一下可比刚刚那下重多了。喻昉越一个倒吸气,差点把人从床上拱翻下去。
他是那站不起来,又不是不知道疼,刚刚那个手劲,是冲着给他留五指爪印儿当纪念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