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也有点吃惊:“这不是那漂亮...”
被喻昉越斜一眼,他紧急改口:“那...骗子吗。你这什么意思啊?办公室潜规则,打击报复?”
喻昉越视线回到那份简历上,白纸黑字,彩色照片。姓名栏两个大字,闻霁。
一边的在读院校栏写着:南城大学医学系。
照片是新拍的,一眼就看得出来。不因为别的,喻昉越只是觉得看向镜头的那双眼睛变得有神了,能聚起焦了。
看起来...不像是一双属于盲人的眼睛了。
照片里,名叫“闻霁”的男孩对着镜头开心地笑着。一如以往每一次对着喻昉越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尖尖。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喻昉越看着这张照片,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出神间,没注意笔尖落在简历上,已经洇出了一大块墨团。
他紧急把笔抬起来。
闻霁。霁,雨、齐,齐雨。
那一张简历被喻昉越抓皱了一角。
一个骗子,怎么敢回来自投罗网?
——
喻昉越突然意识到,对方未必已经知道自己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那是在上一个“金主”那得了手,所以开始物色下一个目标?
好,居然还是个惯犯。
看我怎么收拾你。
笔尖再次落回纸张上,如同泄愤一般不停戳动,你完了。
你完了你完了。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还潜规则?我不屑得潜一个骗子。
喻昉越冷哼一声:“我不潜规则,我给他普普法。”
“什么法?”
“办公室保密法。”
闻霁。
费康宁走后,喻昉越默念着这个名字,重新在青藤的名录搜索框里输入,按下回车。
搜索结果跳出来,有且仅有一条。
他点击,资料页在他面前展开来,露出照片上青涩的脸。
那是接受资助时的闻霁,十六岁,高二入读南城市某私立中学的青藤实验班。
资料里有一份附件,也是一张照片。
喻昉越一气呵成,点开。照片加载出来,看上去是毕业照。穿校服的学生站成几排,在桌子椅子的加持下,形成高矮不等的阶梯。
镜头正中的中心位,是他德高望重的祖父喻兴海。这没什么意外,作为“青藤”计划的创始人,每一届学生的毕业照老爷子都会参与。
喻兴海的身后,是一张同样眼熟的脸。年少的闻霁十分清秀,一双圆目那时还炯炯有神。
他笑得太瞩目,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喻昉越的视线却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在看到照片边缘的某个人影时,愣住了。
他在闻霁的毕业照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脸色却并不情愿。
页面继续下移, 他看到照片最下方,每个学生写给自己的毕业寄语。
闻霁的名字后面,写着:「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感谢喻先生和每一个帮助过我的好人。闻霁,你未来会变得很好。」
喻昉越明知这里的“喻先生”指的并不是他,心里却还是微微动了一动。
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十分可笑。有的人就是惯会说谎,当初再如何信誓旦旦,都逃不脱走上行骗的路。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闻霁,在有些凌乱的记忆里拾出一些碎片来。
四年前的夏天,他留美读完硕士归来,在喻兴海的授意下,进入了自家集团。
喻兴海有意培养他做接班人,出席什么场合,喜欢叫一声让他跟着。
那年的毕业季也如此。他因此跟去了青藤班的毕业典礼。
他一边倒时差,一边听喻兴海不厌其烦地侃侃而谈,慈善事业是根、是本,人不能忘本,喻家也一样。
喻昉越向来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脸。本以为是个陪同角色,去了却意外成了表彰的典型,被添油加醋地大肆鼓吹了一番,什么归国海归、留洋精英、为了祖国建设毅然放弃国外高薪聘请,诸如此类。
喻兴海骄傲非常,对他招招手,说,昉越,来,你也一起拍吧。
他被抬上个众生敬仰的位置,骑虎难下。碍于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于是和喻兴海眼神交流,祖孙俩各退一步,他站在众人的边缘,勉勉强强算是拍下了这张照片。
显然,时隔几年,他早不记得曾在这样的场合与闻霁见过。
闻霁呢?记得他吗?
当时他出现的身份,是喻氏的长孙。而喻氏在南城的影响力,无人不晓。
思维到这里形成了闭环。喻昉越愤怒,却愈发笃定,闻霁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的眼盲是装的,贫穷也是装的,他一定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多金好骗的王老五。
为什么停在这里,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了?
只一个火机就够了吗?你为什么这么容易满足。你知道我的资产能买多少个那样的火机?
为什么又转换了目标,接收简历的这家公司是他自己名下的小公司,从表面看不出与喻氏之间的任何联系。
喻氏长孙的身份不比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好骗吗?
他陷入椅子里,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他很清楚自己从前没有任何狭义的“欲望”,对男人、对女人、对一切。
但大概是食髓知味,尝过肉味的小孩没法再满足于每日吃斋念佛。
那一整晚,他的思绪四处飘散,落在棠边巷、西林巷、大排档,总之没有落在他的脑袋里面过。
再次回神时,已经又回到了那处许久没去过的公寓。他撕下门上那张都快泛黄的检修单,开门进去。
轻车熟路,身体像有自己的意识,径直走到那间按摩房去。
他换了睡衣,躺上去,视线落在床边那张椅子上,眼里心里都空空荡荡。
他闭上眼,回忆当初某一双技艺娴熟的手,自食其力。
触感不对,力道不对,什么都不对。原本有明显好转的某个地方,此时又变得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懊恼、气愤,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从前思及某些场景时的反胃和恶心,如潮水一样褪去,他竟没那样抵触。慢慢地,退过潮的心里又浮现出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思念。
他十分迷茫,好似是始终徘徊在某个临界点附近,但就是无法冲过终点。
闭上眼的那一刻,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白净的脸,闭着眼,藏起迷离的眼神,从唇间溢出低声的喘。
喻昉越猛地睁开眼,低头,难以置信。
他比接受所谓的“治疗”之前,更多了些生理上的痛苦。
而这样的痛苦,让他期待,又感到害怕。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结束了! 明晚入v,6k+!
不要钱,要爱情。
◇ 第24章 他宁可看不见
闻霁醒过来。睁开眼,视野里仍是一片模糊。
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这让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然而,他的眼睛眨了一下,视线竟然变得清楚了一些。他紧接着又眨一下,那些模糊成一片的虚影竟然开始有了轮廓。
闻霁惊喜又意外,接连又快速地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世界在他眼里乍然间变得好清明,连此时身处的病房都变得可爱起来。
他原本盖住颈后的半长发被剃得一根不剩,创口开在耳后,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另一侧露在外面的头皮,有一点点青茬冒出来,有些扎手。
这么一动,陪在床边的人也从浅眠中醒过来,一时间和闻霁四目相对。
闻霁严重缺水,嗓子干得要冒火。他做不出太大的表情,只能淡淡地讲一句:“是你啊。什么时间了?”
陈骁斜了他一眼,悠悠报出一个日期,而后按响了床头护士铃。
上手术台竟然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可闻霁只觉得自己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
做完这些事,陈骁坐回凳子上,语气不善地开口:“他不用做生意的?全世界都围着你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