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老实人被宠爱的一生(14)

2025-11-24 评论

  李昂为在妻子面前表现得不那么废物,手上有什么活儿,更要咬牙竭力自己干完。

  因此李然从小学到的是,自己动手,自力更生。

  全部。

  他没想过有时只需动用一下嘴皮子,请人帮下忙的感觉这么好。最初的慌张在对方平静的引导下也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咔哒。”

  库里南的车门锁发出声音。

  迟蓦说:“再试一次。”

  这次,李然打开了。

  晚上的风微凉,在车门打开的那刻,清清爽爽地扑在李然脸上。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刚才整个后背,因为焦急自内而外升腾起的热意偃旗息鼓,还没沁出薄汗便被柔顺的晚风卷走。

  “谢谢您。”李然站在车门外,隔着中控台冲迟蓦笑。

  “你玛德!Fuck!”

  他们在车里耽搁一会儿,沈叔也正好将车骑回来。

  “Fuck!Fuck!Fuck!”

  沈叔跳下山地车,随手把它停在路边,气势汹汹地冲到驾驶座,拳头紧握:“你特妈……”

  后者没看他,在看手机。

  骂声随即中止。沈叔凶狠地一点头,硬生生从那张明明是中国人但又莫名有些外国气质的俊脸上挤出一丝丝笑容,用英文骂了几句脏话。

  最后嫌英文不够脏,又换成中国母语骂:“咒你没老婆!”

  迟蓦回敬:“你也没有。”

  “我不需要!”

  “哦。”迟蓦不关心。

  氛围剑拔弩张王不见王,看着马上就要打起来。李然面对这种场面时不像个男子汉,手抖脚抖,永不加入,向来敬而远之。

  他蹑手蹑脚地去推自己的山地车,缩肩弓背、踮脚,健步如飞地往前跑。

  鬼来了都追不上。

  书包在后背一跳一跳的,零食在里面一响一响的。

  山地车的轱辘被沈叔狂蹬工作,此时又被李然狂推工作,几近冒烟。

  持续下去绝对能做风火轮。

  跑出去老远,回头看时不见车的影子,更不见人影。李然才放心,喘着气慢慢走,觉得和这些大人物打交道真是不能安心。

  他刚才竟敢下意识认为迟蓦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佬不错。

  猪油蒙了心啊。

  “让让,麻烦让一让。”前面搬着两个大箱子的女声重复说着这句话,以防前面有活动的障碍物。两个箱子是摞起来的,挡住她的视线,“让让”这种话她只能翻来覆去地说。

  李然刚把车锁好,走回到路边,闻言赶紧跳开又回到方才锁车的位置,把自己夹在车中间。

  等女人走过去,李然认出那道背影。

  李小姐。她在搬家。

  没叫搬家公司,自己的车开过来,后座和后备箱都能装。只不过零碎东西多的话,需要搬好几趟。

  说不准得搬好几天。

  楼梯口放着几个小箱子,和几个黑色袋子。袋子里装得全是书,知识重如泰山,李小姐是很瘦一条的姐姐,虽然抡包打人厉害,不代表干体力活也厉害。

  李然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什么风,可能是今晚的风真的很宜人很舒适,也可能是迟蓦温柔教给他的“求助”意念还在心中流转,他模糊地意识到,人永远不可能独自活着。

  买菜、逛街、上学、买衣服买鞋、买手机、上网、生病去医院、交友、谈恋爱、结婚……都需要和人打交道,哪怕不认识。

  但他并不是太确定。

  所以很模糊。

  习惯独来独往不求人,但爱默默帮助人——别人不能看见他那种,他怕别人的谢谢太热情他招架不住,也怕别人不谢谢他难受——的李然安静几秒,然后默然无声地轻松提起地上的几袋子书籍,在返回来的李小姐视线中朝她的车走过去。

  后备箱快满了,楼梯口剩下的那点东西,就是今天要搬走的所有。李小姐来回几趟,累得一手叉腰一手扇风,汗水淌不停。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然。

  在这儿住了几年,和李然也经常见面,但他们从没说过一句话。李小姐有时候心情好,会朝李然喊个帅弟弟,李然虽然会点头应声,但脚步也立即匆匆,安全意识很强。

  他们真正的交集,开始于李小姐的男朋友出轨一个男的,战争恰巧被李然撞见。

  东西搬完,李小姐从后座的箱子里拿出一瓶饮料,自然地递给李然说:“谢谢帅弟弟啊。”

  没有太热情,也不太冷淡。

  和晚风裹挟在一起,李然更舒服。他接过饮料,在旧路灯的暖黄光线下不好意思地笑:“不谢啊姐姐。”

  远处一盏路灯坏了,一直没人来修。没光。

  此时底下站着一个人。迟蓦看着眼睛里的李然,教他一次胆子就大这么多,真是可造之材。

  可喜可贺。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蓦回味那副男俏女靓的和谐画面,生生把自己气笑了。

  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在烟盒上磕磕烟屁股,漫不经心地噙在嘴角。打火机的火苗邀风舞动,在浓郁的阴影中幽幽地像一簇鬼火。

  要点燃香烟时他又一甩打火机的金属盖,灭火。

  —

  早上买的菜里有香菇,豆腐和辣椒。

  还有一把青菜。李然认青菜不多,芹菜菠菜茼蒿分得清,多了不认识,统称青菜。

  他给自己做了碗香菇汤,汤还在煨着时,又把豆腐切成小方块,辣椒洗干净切成小丁,在另一个锅里翻炒。

  最后就着俩馒头,吃得香喝得香。满足。

  第二天早七点,李然起床收拾自己。今天要去妈妈家,他平静的面容下满是亢奋,根本控制不住。眼睛闪亮。

  他站在全身镜前,里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上身穿着白T,下身穿着浅色牛仔裤,脚上穿高帮帆布鞋。

  干净、清爽。

  但会不会显得太简单。

  李然换上校服。他们学校的校服蓝白色调,很能释放青春的朝气,而且版型很好,每个人穿在身上都完美地贴合身体。李然在镜子里又高又帅。

  可这是去妈妈家,不是去学校上课。

  来来回回翻找几套衣服,穿上、照镜子,李然发现他风格都差不多,衣服也就这几件,搭配不出新花样。

  耗费一小时,最后李然穿的第一套。早饭随便应付两下,给黑猫的过路费没应付,两个蛋黄一个不缺。

  自从上次李然不小心多看了白猫一眼,黑猫最近再也没把它老婆带出来招摇撞市。

  如果黑猫是人,白猫大概会被锁在家里……

  李然没骑车,喂完猫,步行走向与去学校完全相反的路。五分钟后抵达地铁口,他快速地走下去,过安检。

  要乘坐大约20站。

  两个多小时。

  地铁里的人全在看手机,李然没有。

  有些乘客一低头就忘记抬起来,会坐过站。

  李然为数不多地两次看手机是白清清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主动产生交流,但喜欢观察陌生人。

  如果周末不去妈妈或者爸爸家里吃饭,李然也会坐地铁。他不知道自己去哪儿,就安静地坐在一个位置上看人来人往,偶尔还换座。

  今天周六,人多。李然靠门站,把自己缩在最角落的地方。

  每站都有人下车、上车;有人赶时间奔跑,在地铁门关闭的最后五秒里冲进来;有人时间充裕慢慢地走,无论身旁多么行色匆匆,他都不受分毫影响。

  一个女孩子在哭,旁若无人地外露伤心,但是很安静,不让自己的悲伤打扰谁;一个中年男人在笑,老婆顺利产子的好消息由他告诉电话那边的好友,让整个车厢同享喜悦,不讲道理地霸道。

  一个奶奶行动不便,站着的时候双腿微颤,膝盖变形,应该是多年不愈的老风湿,女孩子起来让座,她毅然决然地把姑娘按下去说她马上到站,你付了车钱就多享受享受,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从前,压力很大的,姑娘坐下去,没再坚持,抬头和奶奶说话时的笑容略显苦涩。

  一个老头儿腰不弯背不驼脸不红气不喘,站了十分钟,阴阳怪气地对他面前有座位的女白领说,现在的人不尊老不爱幼,一代不如一代,女白领怀里抱着电脑和成堆的文件,周六加班,没看他,推推眼镜后含沙射影地说不是坏人不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我面前就站一个,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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