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气得程艾美跟它动了手。
翌日醒来,李然发现黑哥被一个掏空了瓤的抱枕罩子困在了里面,经过半夜的撕咬挣扎,把精力旺盛的黑哥累够呛,掉到茶几底下睡得像死狗。
当时李然不知道该笑爷爷奶奶连夜跑了,还是该笑黑哥被放出来后满脸懵圈的蠢模样。
听说犯人已遁,迟危骂迟蓦真没用,啪地挂了电话,也就和晚叔没过来。
家里又没有大人了,没人撑腰。……不过要不是因为知道爷爷奶奶不在家,李然也是万万不敢在车库跟他哥乱來的。
车厢里一股不好闻的麝香味儿,李然穿好皱巴巴的衣服,任他哥先简单收拾战场,等车能见人了再去清洗,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就幹了一次而已,腿又废物地瘸了。迟蓦要抱他回去,身残志坚的李然听罢,坚定地摇头拒绝。只要他还能直立行走,他就还是一个强者。
从车库到客厅,两分钟的路被李然走出“上刀山下火海泡油锅”的痛苦扭曲,在心里悄悄地编排他哥。回到客厅后,李然一下子扑倒在柔软的沙发里面,腰瘫成了面条。
黑无常在两脚兽身上又嗅到狗王的狗味儿,打了个喷嚏,随即跳上李然的后背,四脚并用地踩啊踩。由于角度问题,李然时而舒服时而不舒服。
在黑哥一爪子按在他腰窝的时候,李然差点又要淌眼泪,腰腿酸得要命,忍无可忍地把黑哥挥下去:“别按了……就你这破手艺别想让我给你开猫罐头。”
他又倒在沙发里休息,还往腰后垫了个抱枕。
高考结束后李然没去过妈妈家,也没去过爸爸家,甚至和他们两个通电话发消息都很少。
他心里有鬼,又和他哥……
怕见了父母演不好无事发生云淡风轻的戏。迟蓦说一切有他在,让他务必相信,不要怕。李然当然信,没有迟蓦就没今天的李然,他将迟蓦当做自己最可靠最坚实的后盾,可同时自己心里也得有底。
他可以被托举,但他不能只会被托举。迟蓦一直都在教他向前看,要有自己的独立思想,李然一直在学,从未停歇。
连迟蓦这样一个想要掌控一切的人,都低头对李然说:“我会拥有你、占有你,但我不会束缚你。”
以前的李然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的情绪与思想牵着走,说句难听但中肯的话,他可以是被任何人影响的“菟丝花”。现在李然是树,这棵树也许不好看,也许不被人注意,也许渺小得平平无奇,可他正在非常努力地长出属于自己的形状。
遇到需要做决定的事,李然一定得学会自己出面。
……虽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爸爸妈妈就是了。
白清清只打了一通电话。
没人接就没再接着打,也没有留言说有什么事儿。
要不是李然心里藏着不能见人的秘密,他绝对能注意到,平常大大咧咧甚至马大哈的白清清已经安静了许久。李然高考完没说去吃饭,白清清也没说让去。
李然给白清清发消息:【妈妈,我暑假在考驾照。今天刚科一考试完,没听到手机铃响。】
李然:【怎么啦?】
白清清回复得很快。
以前如果不是顾忌着李然上课,依照她风风火火的急性子是最讨厌打字的,只想用一张嘴把所有问题秃噜明白。没办法当面说就把电话功能利用起来,把手机打冒烟。
自己听不懂话的时候,她嫌别人说得颠三倒四,别人要是听不懂她可不会怪自己语速像机关槍,只觉得是别人脑筋转得慢。
白清清:【没事没事。】
白清清:【我就是最近没有见你,特别想你了儿子。】
高考前的两个月,是李然最后一次去爸爸妈妈家里吃饭,他专心备考,然后直到现在都没再去过。明明都放暑假了……李然有些微的内疚,立马敲键盘说等过几天就去妈妈家里。
到时候他会演得好一点,尽量不动声色。
白清清便又发来几条消息。
【小然,你刚高考完又考驾照,妈妈知道你很忙。】
【我这边也有点儿小事,就先不让你来了。】
【你要多照顾好自己。】
【不能觉得年轻,就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
【诶,我又说多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些年,是我对你太疏忽了。这些天没事儿我老想啊,我这个妈妈有没有都一样。】
【你要是有时间的话……】
【就多去看看你爸爸吧。】
白清清这样一个“全世界都有错,她都不可能有错”的既强势又不细心的女人,恨什么人只会越来越恨,不可能突然转性。
她和李昂的婚姻,确实是李昂背叛在先,没离婚的时候让她在酒店捉到他和裴和玉……好几天都抱着马桶吐,最后脱水去打吊瓶,她甚至在一开始经受不住打击时都说过死了算了。导致她对儿子在学校里和男生之间的普通同学关系都能风声鹤唳。
她对李昂的恶心和恨意是随着时间加深的,一开始大概只是疙瘩块,经过岁月捶打沉淀,变成坚不可摧的巨石,不可能在突然某一天被风吹散消弭。
飓风都不行。
龙卷风也不行。
李然心里“咯噔”一下,他对妈妈的态度感到奇怪,对她的很多话也感到奇怪。具体奇怪在哪儿,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恨爸爸的妈妈,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情况下,突然不那么恨爸爸了。还让李然多去看看李昂。
李然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父母之间冰释前嫌了,而是李昂出了什么事儿。
又或者李然之前自作主张地去看李昂,不再征求白清清的意见,被白清清知道,所以她在委婉内涵地向自己表达不满?
……白清清没有这个脑子。
“怎么了?”收拾残局的迟蓦回来,轻戳李然的眉心,“谁惹你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李然仰脸被迟蓦蜻蜓点水地亲了下,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是自己刚才和白清清的聊天页面,眉心仍然微蹙着,“哥我觉得我妈妈好像有一点奇怪啊……”
迟蓦不了解白清清,思想情感上对她还有敌意,无法从她发的信息里判断她与之前是不是判若两人。
说:“先打电话问问。”
李然立马把电话拨过去了。
接到李然电话,白清清似乎吓了一跳,说那边正忙着呢,电话铃声突然响,真吓人。
她依旧性急风火,被儿子担心地问妈妈你有事儿没有?仍像之前说一不二的母亲那样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期间也像之前那样哈哈笑。
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被白清清强势地堵了几句,李然彻底放下心来说:“好的好的,没事就好。嗯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科二考试报名了,最近要练车。妈我去你那里距离有点远,等我考完科二再去看你。”
确定白清清没事,那有事儿的就是李昂了。
李昂和白清清不一样,心思细腻,如果直接问他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儿,他立马能意识到问题,就算有也不会说的。
李然先编辑短信试探:【爸我明天去看你吧。】
李然:【你有时间吗?】
李然:【[小猫探头.jpg]】
李昂高兴地说有。
裴和玉今天下午出差,飞机刚起飞,李昂正要跟李然说呢。
第二天迟蓦去公司时,先开二十分钟的车,把李然送到了李昂的住处:“下午我来接你。”
李然说:“好。哥要是我回去得早,会提前跟你说的。到时候我去公司找你呀。”
“好。去吧。”
往李昂所在的小区走去的时候,李然心里一阵紧张,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悄悄地给自己打气。
之前过来李然和迟蓦的关系单纯,没有什么好心虚的,现在就没那么纯洁了……
他哥又不在这儿,他们看不见彼此,不可能隔着城市里的幢幢建筑和四通八达的道路眉来眼去吧……应该不会被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