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毛巾递给他哥,然后指指床头柜的吹风机:“哥你给我吹头发吧。”
迟蓦欣然答应道:“好。”
谁能想到当年稍微被打趣一下就会脸色发红的李然同学,被迟蓦教成了“厚脸皮”,全然不觉得在他哥面前穿这么少有什么问题,大喇喇地自我展示。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脊背放松地往后靠,顶着一头小卷毛的脑袋便抵着沙发靠背。他哥站在后面温柔地拨弄他的头发,降噪吹风机动静小,吹出来的风带点温热。
暖流抚过颈侧时,李然会忍不住哆嗦,敏感的身体机能从未变过,还愈发得过分好玩儿了。
迟蓦每次都“爱不释手”。
“哥,”李然仰起脑袋,自下而上地看迟蓦,手也抬起来玩他哥没扣严实的衬衫纽扣,忽视吹风机带来的痒酥,“你上个月不是让公司规划这个月的团建了吗?这都要七月底了,我们没有错过吧?我还想去冲浪呢。那时候你说了教我的,我肯定会好好学。而且我还想看看晚上的游轮宴会是什么样子……哥,我能喝酒吗?长这么大我还没喝过。我觉得我的酒量肯定不赖,是千杯不醉的那种类型。”
李然十八岁生日在农历二月初一过完了,那时他“身陷”高三,家里招呼不打一声,给他办了一场极其幼稚也极其欢乐的成年家宴。
长辈惦记他的学业,别说喝酒,连夜都没让他熬。
等高考完,李然确定彻底逃出高三这座大火坑了,可以肆意地玩儿。迟蓦原本是想给他庆祝的,订好餐厅,浪漫仪式、烛光晚餐全都准备好了。其中就有红酒安排,想让李然尝尝酒味儿。
奈何没派上用场,谁让李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孩子,在那时告诉迟蓦他要报选心理学专业呢。姓吃的对他觊觎良久,哪里忍得住,李然只好充当那顿完美的“烛光晚餐”被解决掉了。
“这么厉害啊,到时候让我看看你的酒量。”迟蓦听着李然吹牛,不泼小孩儿凉水,相信他千杯不倒,碳黑的视线如墨一般往李然身上泼,青青紫紫的痕迹全是前两天弄出来的,真像一具美丽的、魅惑的、行走的小调色盘,“三天后团建才开始,我们没有错过,来得及去。这两天我给你挑一些冲浪能用到的东西,给你准备齐了。”
而后他关掉吹风机,手指覆在李然干燥柔软的小卷毛里,弯腰吻他。
亲到略微忘我的时候,李然赶紧闭上嘴巴,把他哥的舌头推出去,扭脸做贼似的:“哥,爷爷奶奶在家呢……”
“嗯,”迟蓦不理他,变本加厉地掰过他的下巴,“所以你最好别出声。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真耳背还是假耳背,不过他们大概会偷偷地熬夜玩手机,要是没玩儿的话……”
李然悚然一惊:“啊?”
他第一次爬山爬得腿疼,整个人几乎要废掉了,迟蓦好心地给他按腿,非常贴心地教他“疼可以叫出来也可以哭出来”关键秘诀,引导他压抑多年的情感一点一点外放。
这种情况多来几次,硬生生将本性害羞内敛的李然教导得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什么七情六欲一目了然,绝不憋着、忍着、瞒着。在“脏脏”的事儿上他最爱扯着嗓子给回应了,迟蓦不幹他幹谁,恨不得幹坏他才好呢。可想而知此时乍一收到“最好别出声”的新任务时,李然有限的脑容量有多懵,战战兢兢的。
迟蓦扬起巴掌,没留情,重重地扇了李然,把他抽得瘪嘴要哭,没敢,趴在单人沙发上紧紧按住嘴巴不出声。迟蓦慢条斯理地、不轻不重地抓住他头发,俯身低声问:“坏孩子,我不厉害是吧。现在我们不是在外面,是在家里呢,更方便。来,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嗯……”李然赶紧摇头。
迟蓦嗤笑:“不说了?”
李然赶紧点头。
“你不是觉得我混账吗?”
李然用紊乱的气声说:“我没有……”
“啪!”迟蓦又给了他一巴掌,换来李然一声低呜,“我教过你说谎吗?之前就因为说谎挨过揍,不长记性是不是?”
“‘迟蓦你这个混账’是不是你说的?嗯?”
李然把脸埋在沙发垫上,小声吸气哼唧:“说了……是我说的。下次我不敢,不敢了,以后也不说谎。哥别揍我,我知道错了嘛,别揍我了,呜呜嗯……”
迟蓦问道:“我讨厌,是不是你说的?”
“……嗯。”
“嗯什么嗯?回答。”
“是!是我说的……”
迟蓦:“我烦人,是不是你说的?”
“……是。呜,是我……是我。”李然明明是个乖孩子,但每次都要因为一点学坏的影子被他哥教训。到现在他都记得高中举办百日誓师大会和成人礼,他跟齐值去清吧,里面精致的装潢和男人好不好看没看清,反正一回到家,李然就被生气的迟蓦扒了褲子揍肿了,第二天都不能坐着吃饭。
之后再犯错,还是要被大巴掌揍,他哥冷酷无情地说过“棍棒之下出孝子”,这就是东方教育。孩子犯错不能溺爱,不揍长不了记性。可现在李然挨揍又不是只挨大巴掌了,还有……李然抽抽搭搭,像长时间跑步的人那样,累得上气不喘下气,还不能放肆地喊出来,一切动静只能往回闷,几乎被抽懵了:“哥我长记性了呀,我就说你两句,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我不说你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
这时他莫名其妙地想到迟蓦拔迟瑾轩氧气罩的时候,场面之滑稽,现在回忆起来都有点儿好笑,但李然没笑出来,在泪流不止中孝顺地心想,要是把他惹生气了,他也要拔他哥氧气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迟蓦相差三十岁,而非三岁呢。
“你要拔我氧气管啊?”迟蓦垂眸看他,从李然可怜巴巴乱七八糟的脸颊上,诡异地看出了一点信息。
“……呜!”
李然倏地睁圆了眼睛,当场就要摇头,想起此时正是他哥重振师纲的时刻,做老师上瘾,绝对不会容许他再有半个字不诚实的,涌满泪泡的眼里暗藏不安,颤着声道:“……昂。”
迟蓦嗯了一声,气得想笑。
这次不可争议,真满了。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是个好天气,太阳很大。李然睁开眼睛动也不动,浑身骨头冒酸水,缓了好久才晃悠着爬起来。
他确定自己一声没吭一声没叫,但还是害怕下楼和爷爷奶奶对上眼,慢慢吞吞地走出卧室门时,显得鬼鬼祟祟的。
迟蓦没去公司,在楼下餐厅办公,楼上刚有一点动静,他就抬眼看了过去,说道:“爷爷奶奶跑了,你见不到他们的。下来吃点儿东西。”
李然感到羞恥绝望而提着的心终于“咕咚”落了回去,饿得前心贴后背。
他趿着拖鞋往楼下去,轻轻地坐在迟蓦对面,果然被揍得太狠了,哪哪儿都不舒服。他等着他哥把饭端过来,心安理得地等着侍候。
谁让迟蓦那么过分啊。
……又满了。
“我下午去公司,你在家里继续睡觉吧。”迟蓦把丰盛的午餐一一端到李然面前,又往他腰后垫了个抱枕,“好好休息,到时候去海边好好玩儿。”
提起冲浪,李然又开心起来了,赶紧把悄悄瞪他哥的视线收得无影无踪:“好啊。哥,我看网上说可以赶海,冲浪之前我们会先在海边玩一会儿吧。我要拿一个小桶过去,看能不能扒拉到螃蟹,然后我还要穿老头衫花裤衩和拖鞋,肯定很凉快。”
“你要穿什么?”
“老头衫,大花裤衩——哦我要穿短一点的那种,”李然兴奋地说,“拖鞋。超级方便。”
迟蓦看了他一眼。
老头衫,露胳膊,露锁骨。
花裤衩,露小腿,短点的那种,可能露大腿。
去海边玩儿,花裤衩是宽松版型,是个男人都会这么穿,没什么奇怪的,多正常。迟蓦没阻止小孩儿的计划,不阴不阳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