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松松。
“扑通——!”
浪花四溅。
甲板诡异地一息静默后,随即爆发出狂欢的欢呼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十号人齐声爆发大笑,穿透力可想而知。
李然只有一个人,压不过他们那些让人听着糟心的快乐,乱七八糟地凄惨道:“为什么他们在笑,而我、而我在哭呀……呜呜呜哥我不想哭……”
迟蓦一巴掌下去,把李然抽的哭得更狠:“你说了不算。”
“哦,好吧……不算就不算吧。”李然腰身挺得笔直,双手在身后被領帶捆住,迟蓦拽住了一點尾巴,他便只能张开几根行动不便的手指扶他哥的膝盖,委委屈屈地说道,“哥,张肆家有一条大黑狗……”
话刚起了头就被冷着脸的迟蓦嘭回去,而后扬手重重给他两巴掌,沉声质问道:“什么场合你提别人?嗯?你不想活了?”
“不是、不是啊……”李然被打得声乱身颤,绷紧了肌肉不想挨揍,腳趾一下一下踡縮,说道,“我说的是狗呀。我是说那条大黑狗我见过,我有一次去练车,不是见到张肆——没说人说的是狗啊!……他带他的狗、去他姑姑家了嘛,我当时回来告诉你了啊。那条大黑狗好大啊,看起来特别吓人,好长啊,你比它还大呢,比它还长,我害怕,难受,呜呜呜……”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人还是狗,迟蓦不知听没听明白,提别的男人就扬手揍他,提别的狗暂且饶他一命,不扬手了,扬眉。还笑呢。
谁能想到李然喝多了能这么好玩儿。经此一回,不是人的迟蓦已经开始规划以后可以经常喂小孩儿喝一杯酒了,每次换着花样玩儿他。想法甫一成型,又被迟蓦冷静的资本家头脑否决了。
酒可以喂,但不能经常。
因为酒量是能培养出来的。
放眼望去,酒桌上有几个人是一开始就特别能喝的?不都是在数不清的应酬里,强行给胃造成强负担后,慢慢练出来的吗?
许多体质正常的人,高强度地喝了几年酒,突然变成了酒精过敏;从小酒精过敏的人,为生活迫不得已地灌酒,到最后不过敏了,还成了喝不醉的酒篓子。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有迟蓦在,没有人敢灌李然酒,但时不时地喝一杯,酒量也会逐渐变好——最起码比现在一杯倒强。小迟总可不会白白浪费这样好的机会,要合理利用。
偶尔喂小孩儿一次,效果绝佳。兴奋激动中,迟蓦像一台疯狂的永动机,毫无温柔可言,差点儿把李然搞散架。
如果一声“嘭”代表一次车祸现场,偌大的房间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几次车祸。七零八落。
“我妈妈总是不夸我,”李然在哭喊中突然说,“我爸爸总是不说话……”
迟蓦一怔:“什么?”
“妈妈总爱生气,爸爸总爱沉默……我以前经常会想,他们为什么要结婚。我想,他们结婚之前,心里有没有爱对方,我觉得应该是有的吧……”李然的眼泪掉在迟蓦胸膛上的时候是滾烫的,他坐不住了趴下來,把脸埋在迟蓦胸口,一不小心就被积攒了十几年、且从未主动开口说过的过往伤了心,“如果他们没有感情,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呀。我小时候想做一个,聪明、懂事的小宝宝。可是我太笨了总是做不到。”
“妈妈越生气,爸爸就越不说话……爸爸越不说话,妈妈就越生气。诶呀,我怎么这么多话呀,哥我总是想说话,我舌头是不是坏了啊……”李然脸上全是眼泪,拿迟蓦的胸膛当抹布,左右蹭了蹭,嘟嘟囔囔,“他们都爱我,又不够爱我,我也不知道到底爱不爱我,又爱我多少,我不够好……我就是有一点点难过了,还有一点点委屈了,但是又没有人说……”
有的是人用酒耍酒疯,心里知道“酒壮怂人胆”,容易在上头里做坏事;也有的是人在酒后露真心,因为在清醒的时候,本人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过鸣不平与委屈。
强势、掌控、了解李然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多的迟蓦,都未曾发觉表面总是对父母毫无芥蒂毫无怨言的李然,其实心里也是有怨的。
他曾对迟蓦说,不跟白清清一起生活,是他自己的选择,因为他细腻的心感觉到了赵泽洋没有那么喜欢他,而白清清又比较神经大条,处于“热恋”时感觉不出来很正常,所以他自愿留在出租屋;他还对迟蓦说,李昂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伤害了白清清,白清清大骂他恶心,这件事确实很恶心,但因为那是自己的爸爸,他便轻轻地对迟蓦说,希望他不要觉得李昂恶心。
这些年里,饶是心细如针的李然本人,在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里,被压得懵懂又厚实,都没意识到自己对爸爸妈妈其实有诸多不满与怨言。
许多人都觉得他窝囊,是个废物花瓶,除了外貌什么都没有了,但他不窝囊又能怎么样?他又没有后盾……对任何事“退避三舍”是一个漂亮花瓶最好的解决方案了,他才18岁而已。
与迟蓦重逢时才17岁。
李然从来没有说过爸爸妈妈不好,也从来没这么觉得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包括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不是只有自己要照顾。而一杯红酒下肚,被埋葬、沉淀了十八年的委屈从胸口豁开一条细小的口子,从里往外地漏风,全扇到了迟蓦面前。
爱意是绵长的,委屈也是。
“我没有见过妈妈的爸爸妈妈,我觉得她爸爸妈妈不好,都没有好好地,教我的妈妈不要总是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我对爸爸的,爸爸妈妈印象也特别少,他们也不够好,都不教我的爸爸好好说话……我的爸爸妈妈也不好,我缺点更多呀……”李然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活动了,一条手腕还缠着松松散散的深色领带,沾着口水和一点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脏东西,他抱住他哥,而后泪眼模糊的眼睛盯着迟蓦的胸肌看,拿手指戳戳,再用嘴亲亲,真心实意真情实感地说,“只有我哥好。”
“哥——你真的很好。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了。可是我更难受了,因为、因为好多人都不能在一起一辈子的,”李然莫名神伤地说,“不过我会好好哄自己的,大家都会有这么一天嘛。要是我跟你分手了,我也会一直记着现在……不会怨你。现在、这一年多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真的会一直一直记着……记住一辈子。我……”
“你要跟我什么?”因为李然的酒言酒语,而生出满心酸软的迟蓦突然冷声打断他,音色简直阴恻恻的。
李然有点儿冷了,打了个哆嗦,畏缩小声说:“分手。”
“啪!”迟蓦猛地把李然压下去,将他翻了个身面朝下,让他屁股撅起来,硕大的巴掌带着厉风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五指红印当场就显了出来,他在李然蓦然蹬腿的哭声中戾气横生地说道,“给我撅好了,不准动——你再躲?!李然,再敢说半句废话,我今天先特妈的抽烂你,再特妈幹废你!”
作者有话说:
然宝:说说而已,真玩儿不起
迟狗:气得大爆粗口。
第90章 相连
这次迟蓦是真动了气,大巴掌没留情,把李然抽得想到处乱窜。长着一张嘴净会胡说八道。
想分手,做梦呢吧!
真特妈欠教训。
李然想跑,但他哥说了,要是再敢躲揍得更狠,直接把他屁股抽肿、抽烂,抽‘死’他,李然一边呜咽一边撅好,害怕地看着他哥,嘴里叽里咕噜地哽咽着说:“哥你消消气吧,你气死了我怎么办呀……那样我就没人孝顺了。我不气你了……哥你不手疼吗呜呜呜,你弟弟不疼吗?别打我,别揍我了……我都疼了你肯定疼的吧,我给你吹吹好不好嘛……我给你吹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