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杯身上写写画画的保温杯深得大学生喜爱,重点是免费送,不要钱。
这事儿要是换个人做,别人立马得警惕这是不是当下的新型诈骗,做不到真正的相信。
但送杯子的是李然啊,他人缘好得众所周知,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心理学院系的系草。而且正是因为他出名,正是因为他的好名声,众人才信他不会乱来,不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
李然还要在大学里上学呢。
经常在迟蓦身边打转,不知不觉间耳濡目染了一些金融经济知识的李然,心里知道“物以稀为贵”的大道理,总共送出去一千多个杯子,而后再也不送了。
问就是没有了哦。
如果还想要的话,可以玩一下平行世界,不收钱的游戏——如果实在想花钱,还是可以花点儿的。反正这游戏投入的资金上限是一万块钱,多了不让投。认真玩儿,珍惜平行世界仅有的一次试玩机会,和仅有的一次正式机会,有几率掉落保温杯。
这大概算是一种另类意义上的“饥饿营销”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蓦然科技”这款原先只在公司内部流传的神奇保温杯,在李然所在的大学里火得无与伦比。
杯盖上关于“平行世界”的二维码,清晰印在透明的玻璃下面,无时无刻不在勾着人蠢蠢欲动的手打开扫码软件。二维码下面印着的一句“如果你的人生十全十美,那就真的太好啦,因为你没有后悔的事,不需要打开它哦”的提示,遵循着基本的人道主义散发着一缕温馨的清香,可它变得更“勾”引人了。
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手不再“欲试”也不再“欲动”,而直接变成了“动”。
有谁的人生是十全十美呢?
又有谁没有过后悔的事呢?
所以……凭什么不扫码打开这个、仿佛会跳脫衣舞的二维码小妖精呢?它大喇喇地印在杯盖上面,不就是为了要被扫吗?!
必须扫!
昼夜几个轮换交替,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风靡大学生的东西从保温杯换成了平行世界。
李然的大一下学期即将圆满结束时,迟蓦再次收到员工发给他的有关平行世界的“奇迹”。
注册人数每个月都在激增。
员工打字说:“老大,真是神了。你以前不是说平行世界的游戏受众都是那些结婚离婚、娶妻生子……有一定人生阅历的人吗?反正一二十岁的年轻人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内。”
“这些人肯定都有自己的生活,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每天忙都忙死了,不可能从广告上了解到平行世界的,而是他们自己内部推荐,这样的人最想看看自己的平行世界是什么样子了。所以咱们连广告都没做过,反正自带玩家……可这几个月的流量都是从哪儿来的啊?老大,我分析过玩家数据,这些人全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啊,最大的还没二十四岁呢,最小的十七。全是大学生,好像还是你家小朋友学校里的大学生呢。”
“而且他们玩得很认真,没有浪费次数,不是乱玩,一点儿都不像你曾经断言的那样,说没阅历的年轻人容易幼稚!”
这员工大概是迟蓦这个游戏大神的“粉丝”,公司里一步步见证迟总能力的人都敬佩他,迟蓦说什么就是什么,底下的人只需执行即可。谁能想到平行世界营运几年,迟总曾经笃定的话被这几个月的数据推翻了啊。员工终于学会了质疑老板,想到他也是人,也会犯错。
六月份的天气刚刚好,温度适中,傍晚六点多,遥远的西方天边烧着一团夺目的火烧云。迟蓦在学校门口的马路对面接李然放学,抽空看平行世界的数据。
他身为一个“理工男”,早习惯了用直观的数据分析各种问题,被员工质疑了一番,迟蓦竟一时无话可说,可他也不会对员工承认自己曾经的“断言”是错误的,拉不下脸,因此按住语音发了一句:“滚你的吧。”
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平行世界这款游戏的设计理念是有趣的,许多人都想不在脑内设想,而是用眼睛真真切切地看见自己的另一种人生是什么样子,平行世界能够满足他们。但它玩儿的人并不太多,因此有固定受众,全是三十岁以上的人。
迟蓦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就看不起十几岁的小屁孩。别看他才二十出头,可他从不觉得自己和二十几岁的人是同龄人,只当他们是傻哔。
高智商、过于聪明的人都有一种不将“众凡人”放在眼里的傲慢,迟蓦显然中毒已深。
“哥!我放学了,你等很久了吧。”李然一出大学校门,看见马路对面的车,便一路小跑过来,拉开车门跳了进来,关好车门一扭头,看见迟蓦手里的平板画面,脸上笑容渐大,“是不是又有很多人玩儿平行世界啊?我跟你说过的呀哥,我们这些十几岁、二十岁的年轻人不是只会被人照顾,我们不是只有幼稚,我们知道自己在干嘛,我们也有很多后悔的事,想重新来过……只要告诉大家认真对待一件事,他们会认真对待平行世界。”
他拿手指戳了戳迟蓦宽阔的肩膀,笑音轻快地说:“是你对我们这些‘小孩儿’有偏见。迟蓦你太傲慢了,得改。”他说一下点一下,“你承不承认?承不承认?承不承认?嗯?”
“承认。”迟蓦笑了声,攥住李然在他肩膀胡乱戳来戳去的手指,放在手心里捏着玩儿,笑容里有些许无奈,更多的却是又在李然这里上了一课的新奇,非常特别的感受。
他虚心地接受了小孩儿对他的评价:“是我太傲慢了。”垂首亲了亲李然的手指,语调莫名地虔诚起来,“我会改的。”
轻轻的吻落在手上,呼吸像羽毛一样,李然缩了缩手指,等他亲完才闹着扑上去,扯住迟蓦的脸往两边扯,笑话他说:“傲娇鬼。”
闹完支使他哥,说:“哥我想吃小蛋糕了,你去给我买。”
迟蓦:“好。”
说话间,附近正好有个蛋糕店,灯已经打开了,暖色调的光线映在那个叫“成长甜点”的蛋糕店,平添一份温馨。迟蓦心里正温馨着呢,看见这种合时宜的颜色,当即将车停在路边,下去给李然买蛋糕去了。
李然说是让他哥买,但又不想在车上等,立马跑下车跟了上去,嘴里“嘚啵得”地提要求,说想吃什么奶油什么口味。
“欢迎光……哦豁?是李然弟弟吗?”店员是个姑娘,一句欢迎光临没说完整,便换成了确认地询问。
一进店,李然就冲到放满各种甜品的玻璃柜前面,寻找自己的“甜”选之糕,找不到再看蛋糕菜单让店员帮他现做一个。
闻言他抬眸,和柜台后的姐姐认真对视,好一会儿大眼瞪小眼,两年前的记忆逐渐回笼,李然睁圆了眼睛:“李小姐……姐姐是你啊。”
没有认错人,李小姐当即绽开笑容说:“弟弟真是你啊!”
李然想起李小姐有个谈了十年的男朋友,想起她和男朋友分手前敢爱敢恨的模样,几乎要把他前男友扇飞了,力大无穷,也想起她从当时的破旧小区搬家离开时,说不会再回来的模样。
当时以为永远不会再见了。
……两人也确实有两年多没见过了。
再一见面他们都有了非常大的变化,特别是李然。
在李小姐的印象里,这个弟弟是特别帅的弟弟,就是性子太软太内向,甚至能说是木讷,一看就很好欺负。可现在的李然笑容灿烂,一言一行皆是大方,哪儿还有那时的半点畏缩。
李小姐感慨地说道:“帅弟弟,你变化真大啊。”
“姐姐你也……”
“小宝,这位是谁啊?怎么不跟我介绍一下呢?”迟蓦突然开口说话,在两个人几乎“千里认亲”的激动氛围里,他的神色堪称皮笑肉不笑,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搭在李然肩膀上捏了捏,警告意味浓重。
“哦哥我跟你说……”李然以为他哥真不认识李小姐呢,扭脸正要介绍,看清他的脸色即刻把话音噎了回去,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