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
这些天迟蓦还没有给李然制定什么学习计划,但他会特别圈住李然做错或不会做的题,反复用相同的题目讲解。
换着花样,翻来覆去地拆。
李然这个听众都有点没耐心了,觉得自己会,迟蓦却非常耐性地让他听,多听多记。
现在做题李然虽然空着的还是比写了的多,但比之前强。
李然打小报告打得也很勤。
迟蓦知道了自己在公司里有众多彰显“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凶残魔王”的外号。
然后等月初,财务部结算完这个月工资打入员工账户时,迟蓦很记仇地让财务经理扣掉所有员工100块钱。
提醒他们谨言慎行。
但因为扣得太少,员工们根本没发现——傍晚来上班,算上加班费有几万块钱的工资里扣掉小小的100块,谁能发现啊?
最后还得由迟蓦发全体文件提醒。
【说坏话,扣100。】
员工内部当天中午诡异地沉默半晌,而后便恍然大悟,李然这个小叛徒!
他是迟蓦的间谍!
等李然再下楼传话时,大哥大姐们把他围住,摇晃他肩膀发疯,说他没有良心啊。
他们那么相信他,他竟然玩儿告发。
演得像真在乎100块似的。
刚被围住时李然很慌,听说因为他大家被扣钱,李然更慌。
等被他们抓着肩膀晃来晃去眼冒金星后,李然想,应该多扣他们50!
奇异地,一开始李然下来传话,大家虽然喜欢,但回话的时候都很矜持,怕吓到李然。
各自中间有一条得有礼貌的界限。
这次过后,界限没了。
李然和他们闹到了一块儿。
再也没跟迟蓦告过小状。他说哥哥姐姐们都很好。
等再发工资时,众人发现迟蓦扣了他们每个人200块钱。
理由是:眼线叛变,他们这些人全都有责任。
不过目前时间点还停留在扣大家100块钱的时候。
扣完工资,迟蓦又让财务部拟定团建计划和支出。
“蓦然科技”每个季度都会搞一次团建,所有支出全由公司承担,强制每个员工都去。
迟蓦说过,他不想看到有谁因为工作久不健身,又因为熬夜干游戏,突然猝死在岗位上。
他是资本家,但不喝人血。
团建并不只是单纯吃饭,有爬山、徒步、攀岩、冲浪和滑雪等项目。
迟蓦是个很自律的人,经常健身,往常团建他只会跟大家简单吃个饭,运动项目从不参与。
他在场的时候怕员工们放不开,玩得不尽兴。
但这次他决定去。
正好带李然去玩儿。
每个员工都有关系更要好的朋友,晚上住酒店会睡一起。
两人一间。
群里所有人都在报名。
已经能和哥哥姐姐们打成一片的李然也在群里。
李然看见群里异常活跃,大家都踊跃报名,并报告给负责人自己要跟谁一间房。
“哥,我也可以在群里报名吗?要给你一起报吗?我们是不是都要去啊?”
迟蓦私下已经跟负责人说过自己和李然都去,并给他们安排两间房。
睡一间他怕李然不适应。那么抗拒同性恋的小孩儿,得慢慢来。
但迟蓦正在处理一份加急文件,只听到李然的最后一句。他回了个干净利落地:“嗯。”
然后李然就在群里报名了。
李然:【我和我哥也去。一间房。】
文件处理完,迟蓦看一眼手机,快饭下班的时间了。
免打扰的群消息“88”沉寂几秒后,以火箭般的速度增加。
即刻99+。
迟蓦挺好奇的。
老板的好奇心,下属即便不在场察言观色也能揣摩一二。负责这次团建的人当场给迟蓦局部截图,发来一条消息。
李然:【我和我哥也去。一间房。】
问:【老板,听你的还是听你家孩子的?】
旁边李然把暑假作业抛弃在光明的前途里,不管不顾,当着家长面都敢玩儿手机。
还玩儿那么凶。
他还问呢:“哥,大哥大姐说‘嗑到了’是什么意思?而且好多条消息都这么说。”
“放下手机,写作业。”这就是迟蓦的冷酷回答,左手朝前一伸,“没收。”
再不赶紧制止,他就要上网查要点了,乱七八糟的课外知识现在还是不要懂太多。
李然刚打开浏览器,惨遭制止,虽有遗憾但也无怨无悔。
老老实实地上交财产。
迟蓦回复负责人。
【听我家小孩儿的。】
睡一间房这事,李然作为一个深度恐同者,没想这么多。
迟蓦一看就是直男。
俩直男,睡一间又没问题。
还省钱呢。
团建时间定在一周后,迟蓦两天后飞国外答辩。
他学校每年有固定的答辩时间,但如果学生有事业,实在忙得走不开,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提前联系学校,与教授和答辩评委会定好确切时间就可以。
“想不想出国?”下班回家后迟蓦问李然,摘掉左手的菩提珠,随手放茶几上面。
一圈淡淡的红色勒痕压在迟蓦腕间,有菩提珠的形状,李然道:“我也能去吗?!”
“你是我的贴身秘书,当然能去。”迟蓦贴心地给李然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说,“我以为上周给你办临时签证的时候你能猜得到,没想到你猜不到。”
李然呆滞。
又傻又愣的,可爱美好得想让人干掉他,从里到外地干掉。
迟蓦忍笑说:“这就是期末考试只有380分的威力吗?”
在一块儿生活的时间每多一天,李然似乎就有不同的变化。
他现在都敢瞪迟蓦了。
出国那天,李然只带了一身衣服,然后便是带着自己听话的脑袋和听话的人,跟紧迟蓦。
从过安检到登机,再到被空姐音色甜美地引到头等舱,土包子进城地坐下后,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别人看出他是乡巴佬,丢迟蓦的脸——主要是他自己也怕丢脸。
17岁正是要面子的时候。
迟蓦:“安全带。”
说完不等李然自己摸索该怎么系,倾身过去给他扣好。
李然紧张地说道:“哥,我没坐过飞机。”
“嗯。我知道。”
“飞机会不会爆炸啊?”
“你说话真吉利。”迟蓦无语笑了,想也不想捏住李然的嘴让他不会说就住口,换自己说黑色笑话,“真爆炸了还有我陪你死在一块儿呢。生不同日死却同时,多好。你不会是孤魂野鬼。”
多恐怖的话啊,但李然没吓破胆,反而有病似的不再紧张。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李然感觉到失重,灵魂不受控制地往上飘,下意识抓紧迟蓦的手臂。
迟蓦一怔,随即自然地反手一压,握住李然的手背,拇指摩挲着安抚他:“别怕,没事。”
舷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蓝,直至大朵大朵的白云近在眼前地漂浮着,李然都像做梦似的,看得两眼发呆。
他解锁了新视角看天空。
在他快回过神来时,迟蓦才放开他的手。
“哥。”
“嗯?”
“沈叔他怎么不跟你一起来啊。”李然问道,“你不是说他是保镖吗?”
在公司工作一个月,李然观察到沈叔不干活。他自己有间办公室,到公司就进去玩游戏。
玩的还不是平行世界。
如果公司楼下有人闹事,安保不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沈叔眨眼就能摆平。
李然见到过一个男人,表情凶悍、气势汹汹,走进“蓦然科技”大厅后看到满玻璃墙的、成千上万的平行世界线,他突然哭得撕心裂肺。
哭喊着要复活自己重来。
迟蓦研发的这款游戏很霸道很没人性。
一个人只有一个账号,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