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年纪小,藏不住事儿。
迟蓦看得挺开心。
等李然开心得差不多,迟蓦便坏心道:“写作业。只能在我身边写,过来。”
李然一下子就垮了。
“……噢。好吧。”
什么年纪干什么事儿,无论挣多少钱,高中没毕业就得写作业。他脚步沉重地磨蹭过去,坐下的时候不情不愿。
办公桌是标准的长方形,胡桃木,做工顶尖。当初迟蓦订下它时可能就想着办公舒适,需要大,也不管一个人用起来是不是显得特别空旷。
霸占一张大书桌,办公时面无表情,多像孤独的孔雀王者。
如今两个人用显得正好。
沏完咖啡、送完文件、下楼说完话,李然在公司里的主要任务就是当吉祥物写暑假作业。
之前他坐落地窗前面,单人沙发舒适,书桌根据李然的身高买。迟蓦让人送来,高度适中。
一切都很合适。
他面朝窗外,一抬眼就是高楼寰宇,繁华十字街。从小没登过高楼没见过世面的李然哪儿见过这世面,数学题目欺负他不让他看懂的时候,他就看风景。
经常把自己的想象力扯出来跑小差。
迟蓦雷厉风行,视时间为金钱。发现一次李然浪费时间的恶劣行径后,手敲桌面让李然“醒醒”予以警告。
等发现第二次……根本没有第二次。当时迟蓦就下达圣旨让李然拿着书去他身边写了。
李然不敢抗旨。
两人一个办公一个写字,各分东西,井水不犯河水。
偶尔李然实在想跑神,就悄悄瞟迟蓦的电脑。
想看他怎么做游戏,瞻仰一下高智商人群。顺便再重新认知一下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距。
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看不懂。英语全靠瞎懵都只能懵30分的李然更没招,挫败地叹气。
单手托着腮帮子怀疑人生。
后来李然真的在迟蓦电脑上看见游戏模型时,中文,数据跑得非常顺畅。他才发觉最近两天迟蓦不是在办公而是在写论文。
写论文……
“当当当。”
华雪帆推门进来,把文件放在迟蓦桌上。
李然赶紧把偷瞄迟蓦电脑的视线收回来、再假装自己在好好学习的假象一晃而过,华雪帆忍不住想笑。
办公桌后不是孤单的老板一人了,多了一个漂亮弟弟。
般配。
呸!人家是亲兄弟啊。
……更般配了。
圈地自萌吧。只要她闭嘴不说,谁也不知道她是个变态。
华雪帆盯着自己的白色镶钻高跟鞋,一边谴责自己脑子在想什么逆天背德的废料,一边压制不住嘴角笑容。
待她走后,迟蓦说道:“有没有情报。说一下。”
李然哦哦两声,满脸严肃。
压着作业的胳膊往迟蓦那边平移滑过去,作业跟着动。半个小时,就写两题,他怕迟蓦看得更清楚又赶紧推回去,说小话告状道:“哥,楼下的大哥大姐们都说你特别凶,是阎王爷。”
李然的工作任务还有一项。
当眼线。
最初汇报情况时,李然说哥哥姐姐们,迟蓦啧声不爱听。
让他换个称呼。
这两天拿钱拿到手软,李然被金钱蒙心,不再纯真,愈发熟练,将他们说迟蓦“坏话”的原句报告给他的金主迟总。
其实每层楼都有监控,员工们知道,迟蓦更知道。
只是一方懒得遵守规则,一方懒得看而已。
迟蓦就是想逗李然玩儿。
他听自己话的时候特别乖。
好像满心满眼都是他。
“看什么呢?”迟蓦看他不演了,反而为了更清楚方便,伸着脑袋看他电脑。
一缕卷毛从额前落下来,李然呆呆的。
迟蓦很想摸他脑袋。
“哥,你是在写论文吧?”
“不然呢?”
李然不敢相信:“你……你还没毕业啊?”
这话问的,好像迟蓦是个已经毕业一二十年的老家伙。迟蓦反问道:“不像吗?”
“……不像啊。”李然说。
迟蓦笑了声:“哦,那怎么办呢?”他终于还是上手拍了拍李然的脑袋,“我就是还没毕业啊,应该不犯法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然头脑混乱,怀疑自我地重新打量他们所在的这间办公室,公司里的上百名员工,进入公司时大厅里令人震撼的平行世界。13岁跑出游戏框架,15岁保送国外大学,17岁游戏全体上市,现在身家过亿却还没毕业。
如果15岁上大学,现在也就是研究生吧……
“哥,你多大了呀?”李然问时声音有点颤,不想面对自己的废物人生,但又想追根究底。
迟蓦:“你觉得呢?”
李然推测研究生快毕业应该多大……不能这么推,迟蓦15岁就上大学了啊。
他又突然记起五年前和迟蓦的相遇。当时迟蓦父母一左一右围站在他身边,门神似的劝他出国,好言相劝中饱含强势。
如果是现在连一顿饭时间都不给的迟蓦,怎么可能会听父母的话。只有未成年时,监护人的话才不得不听。
那年迟蓦正好15岁。
出国留学的年纪。
“才20出头吧。”李然绝望地猜测道。
迟蓦点头:“差不多吧。”
“多大?”
“20。”
“……”李然想哭了,“您就比我大3岁吗?”
迟蓦乐了:“你以为我比你大30岁吗?”
“这倒没有的……”李然把迟蓦摸他头发的手拉下来,而后突然把脸往迟蓦的宽大掌心里一埋,不愿接受他们其实算是同龄人的事实,“人跟人差距怎么这么大,我还能活嘛……”
迟蓦不笑了。
李然的脸很小,迟蓦的手掌很大,几乎能遮盖住他整张脸。
李然的大半张脸全埋进迟蓦的掌心,眼睛没闭着,半睁,像正常睁眼时眨动。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扫过他掌心的肌理。
迟蓦不敢有任何动作。
“我确实是笨蛋……”李然忧心忡忡地说,“我这次期末考试总分只有380分。”
迟蓦被他的380弄清醒了。
“这么低?”
“……”李然更伤心了。
班主任昨天在班级群里公开总成绩,说这次平均分在全校又是倒数第一,气得老班吐血,对六十位同学放狠话,高三开学看谁敢来,来一个鲨一个!
同学们纷纷跪地求饶,全部跟风发送汤姆猫跪地祈求饶命的表情包。在一众斗图中,而李然点开成绩排名单,前二十名不用看,中间看一圈又没有自己。
李然在中下游的第一位——也就是第41名,看到了自己辛苦一年的380分总成绩。
迟蓦早问过他期末成绩出来了没有,考多少。
李然都憋着声儿不说话。
“我从来没见过380这种惨绝人寰的低分,”迟蓦说,他大手一动,托住李然的下巴让他抬头,仔细看他的脸、眼睛,怎么看都是聪明相,“我也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笨蛋。”
李然想跳锅里用温水把自己煮了。不敢用沸水,怕死。
“算了,不说你了。”迟蓦顺势挠挠李然下巴,及时抽身地把手撤离,说,“你不笨。等我下个月飞趟国外答辩,你学习方面的问题,我给你制定计划。”
“能不学习吗……”
“不能。”
“噢。好吧。”
一个月还没过完,李然被迟蓦推着和公司里的员工说话,致使他出门时,不再抗拒主动和他人交流。
这种变化是逐渐形成的,一开始很难发现。
当李然买菜,用多年来买菜的经验推出它有点贵,而张口就讲价时,李然有种知识像过电一样涌过大脑的酥麻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