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菩提珠经过手电光不礼貌的照面洗礼,从里面透出荧润,把光藏近正中心。
“……找这个干什么?”迟蓦轻声问道。
“你喜欢戴啊。”
“我有很多。”
李然继续低头找:“它们是它们,它是它。”
就算迟蓦有几箱菩提珠,颜色也大同小异。但它们成为人类饰品之前,都和彼此不同。
李然又找到一颗:“哥。”
等他从马路,马路边以及马路边的草丛里扒拉出第17颗菩提珠,迟蓦才含糊地应:“嗯?”
李然欲言又止:“这串珠子我可以给你重新串起来,到时候再给你好吗?”
“嗯。”
一串不止17颗珠子,但李然找不到更多。下午车辆行人来来往往,轮毂碾过去,菩提珠见缝插针地滚蛋,都是有可能的事。
“我给你买新的珠子,尽量和这个颜色大小一样。”
“嗯。”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
当初隐瞒父母是李然始终记在心里的结,偶尔睡觉还梦见被戳穿,心里缀着一颗顽石。
今天的场面虽说不是李然想要的,但好歹了却一桩心事,他整个人觉得轻得像羽毛。
手电光来回晃荡,兜里的菩提珠来回碰撞,李然时不时蹦一下跳一下,走得另立独行。
跟兔子似的。
手电光的光柱从遥远的黑夜里拉回来,圈住迟蓦的手腕,又随即若无其事地照远。
李然瞥向迟蓦什么都没戴的手腕,感觉他哥对疼痛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他很喜欢戴很紧的珠串。勒紧自己的皮肤,手上压出深深浅浅的珠痕,像淤血。
他还喜欢用珠串弹自己。
“哥,你……”
迟蓦短促地制止:“嘘。”
家里闹耗子了。
两个。大的,老的。
迟蓦悄无声息地进门,李然见状忙弓肩缩胸,把自己藏在迟蓦身后,蹑手蹑脚地跟紧。
程艾美上楼时发觉迟蓦脸色不好,没想理他,但又担心。
和儿子通完电话,她和老叶手挽手地出来,藏在二楼拐角后面听墙角。
听到李然用三言两语提起家事,二老无声叹息,更加觉得小然是可怜宝。又听迟蓦那坏东西教李然那么卑劣的东西,他还说自己疼,二老简直不忍卒听,互相用口型说谁信啊。
……李然这小傻子还真信。
学得有模有样。
程艾美换得假牙开始疼,摸着脸说道:“造孽啊。他怎么跟他小叔一个德性?”
叶泽:“我哪儿知道?”
程艾美永远都在好奇:“他怎么不像他爸妈?”
叶泽:“我哪儿知道?”
程艾美:“你有没有怀疑过这冷脸狗王其实是迟危的种。”
“呵,”叶泽说,“你儿子什么时候能生了?他变异啊?他性取向变的时候我就够心肌梗塞了,身体再变异得要我命啊!”
程艾美觉得他说得对,翻了一个白眼。
程艾美:“老叶啊,我要是阻止他们能成功吗?”
“大清早亡了啊,没有‘老爷’了啊,”叶泽戳戳他老婆子的手,“你要有这本事,不早就把你儿子的姻缘给拆散了吗?”
“去你妈的。”一提这个程艾美就来气。
叶泽:“你还骂我妈呢?”
正说着,楼下俩人突然出去了,也不知道要去干嘛。程艾美倒是想做一回女特工搞跟踪,奈何人老识相,怕天黑一不小心脚下的某段路没被路灯普及,摔了这把老骨头就歇菜了。
还是算了吧。
然后她想吃点甜的。
让叶泽给她去冰箱拿。
也就是这时,迟蓦像个鬼似的出现在程艾美身后,程艾美一回头,一激灵:“老天爷啊!”
“你没事儿瞎叫唤什么?大半夜的多吓人知不知道,蛋糕都给你拿来了……”叶泽一回头一闭眼,“老天奶啊!”
程艾美打哈哈道:“回来了呀爱孙儿?”
“谁让你们偷吃蛋糕?”迟蓦面无表情地开口。
程艾美:“他吃的。”
叶泽:“她吃的。”
二老异口同声。
程艾美:“不是我!”
叶泽:“不是我!”
二老互相推诿。
程艾美:“老东西你竟然敢污蔑我?!”
叶泽:“老东西你竟然敢污蔑我?!”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两个老东西比了解自己还了解对方,越是异口同声,越能证明是同伙作案,气得开始想互咬两口。
快七十岁的人了,被迟蓦这么对待,李然觉得怪可怜的。
“哥……”
“他们高血压高血糖,经常偷吃。但总忘吃药。”
“哦!”李然道,“那你狠狠地说说他们。”
程艾美一听急了:“唉你这孩子……我让你当我的眼线,你怎么还搞叛变?”
“他是迟蓦的眼线吧。”大清里的老爷毫无底气。
风波如何过去李然没问,怕被殃及池鱼,他跑了。
周六日李然有双休,不用去公司上班。前面几次迟蓦总给他布置暑假作业,周末也得在公司呆着,这周李然跟迟蓦说不去。
山地车许久没骑过,车座车把落了一层灰。李然用沾水毛巾擦干净,整理自己的坐骑。
他难得地做了攻略,记录下附近首饰店的位置。
专门卖菩提珠的有三家。
李然实地考察,精细地挑挑拣拣,买了几十颗珠子。
只花了几十块钱。
菩提便宜。
他还跟店员讲价了呢。
快到家时碰见黑猫,李然想停下来和它说话。
最近黑猫似是知道眼前的人类过上好生活了,不愁吃喝,经常不去买菜,还能每天四个鸡蛋喂它们。
刚开始接连三天没见李然买菜,黑猫吃鸡蛋前,先把李然的手闻了个遍。好像他身上有另外一个男人的气味儿,它在分辨有没有危险。
后来发觉这憨憨的少年脸上笑容比丧气多,黑哥睁只眼闭只眼,专心吃蛋黄不再管其他了。
山地车刚在路边停稳,李然就看见黑猫前半截身体藏在灌木绿植里,见他出现理都不理,继续在灌木里挖着什么。
弓着身子一匍匐一蛄蛹。
两道急躁的喵呜彼此重叠。
李然以为黑哥又和其他野猫打架,要热心地拔刀相助。
一只被叼着后脖颈的白猫尖喊一声,撞出灌木丛,扭头咬黑猫。黑猫不避,两条前腿踩住白猫后背,更紧地叼住白猫后颈。
“喵呜——!”
李然霎时面红耳赤,脚下原地调转方向走人。
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它们在……
过了会儿,李然又默默地走回来了。他没有看过……好奇。
猫叫声跟小孩儿哭似的。
大白天还好,要是放在大半夜肯定渗人。
李然若无其事地走到一个最佳位置,面朝大路,根本不往黑哥和它白白的老婆那里看,只有余光快飞出天际。
黑猫的尾巴高高翘着,白猫尽管在吼在发怒,尾巴却没有放下不给,也翘得高高的。
两条尾巴蓬松地抖啊抖,纠缠在一起。
下一秒,李然扭正头,嘴巴微张,目瞪口呆。
白猫……白猫不是老婆啊。
它有蛋啊!
第26章 喜欢
这年头,连猫都是同性恋!
李然的心脏受到冲击,站着没动,兜里揣着的菩提珠却很轻微地挤搡着。
一只手都快把它们捏碎了。
菩提净心,菩提祛秽,怪不得迟蓦天天戴一串。他心里得多乱呐。李然那么单纯的人,就没想过他心里得多脏呐。
李然对男同有种油然而生的抵触,对此白清清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