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高三上晚自习后,迟蓦就说以后来接他,不开库里南过来,开公司里的公车。
省得有糟心的人看见议论。
放学前迟蓦发消息说,今天沈叔要用车,把他们送回家后要直接把公司的车开走,所以给他们当司机。
刚见新车,还不见其人,李然却已经像是看到仿佛天降的救命稻草,一气儿跑过去,猛地拉开车的后门。
“哥——”
看清他是以一副什么模样跑过来后,迟蓦脸色蓦地沉下来。
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校服没了只穿着短袖,脸颊鼻尖跑得通红,呼吸紊乱气喘吁吁的,整个人简直乱七八糟……
“哥!”李然没刹住车,身体惯性地往前冲,一头撞进迟蓦怀里,他还伸手搂呢,“哥我引起班级众怒了,他们好可怕,就是因为那份暑假作业……”
一副只相信他、寻求他保护的可爱模样。
迟蓦怔在原地,垂眸盯着李然的嘴唇,知道他在说话,但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他的眼神晦涩凝沉,相机一般定格了。
作者有话说:
曾经的然宝:不会拒绝。
现在的然宝:只要你的要求不对,我就拒绝。
第29章 压迫
车的前后座中间升起一道隔板,迟蓦单手环住李然的腰,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像只被怪兽撵的猫崽似的撞进他怀里,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搂得比李然还紧。
李然从未想过一份暑假作业差点让他闷死在同学们的“泰山压顶”下,不满地跟家长告状。
老班替他完拉仇恨,自己却淡然拂身安然离去。就算他是一个数学老师,他不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吗?每天和语文老师待在同一间办公室,语文老师没教过他吗?他怎么当上的班主任啊?这点道理都不懂。
太过分了!
暑假做题时,数学物理这种违反天性的高逻辑科目,李然不敢反抗迟蓦没有人性的镇压,与最后的大题展开大战,恨不得祝福自己变成一座即将爆炸的火山口,炸飞作业跟迟蓦。
李然说最后一题不做,做了也显得假,老师不信。迟蓦手把手教他列公式,意为他不信作业写成这样还能被老师当成假的。
老师长的是人眼,不是狗眼更不是王八眼。
“班主任真的特别过分,他提我名字拉仇恨值,大家都说我是叛徒,说我偷偷地卷他们,我明明才没有呢……”李然抱着迟蓦嘟嘟囔囔地抱怨一大通,心里的不满全宣泄而出。提起班级起义,一双眼睛有些亮晶晶的。
“喜欢跟同学玩儿?”迟蓦捋顺李然的头发,轻声问道。
李然从小就没和同学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玩儿。
现在大家经常说的点头之交与点赞之交,符合他和大家的相处习惯,时间一久就显得李然像是一个班级边缘人,每个人都不敢跟他闹。白清清经常念叨学校是好好学习的地方,不是交友拉帮结派的旮旯,想有朋友考个第一名,上个清华北大,什么样的朋友不来啊。
这种上下几乎不能划等号的逻辑令李然觉得霸道,又不知如何反抗强权。独来独往成为他的个性,阿呆成为他的标签,老实的笨蛋成为他的评价。
“我不知道……”李然粲然腼腆地笑,“反正没有讨厌。”
迟蓦说:“嗯,你喜欢。”
刚才埋怨那么一堆,声音不大却实实在在,说得不止有老师同学,还有迟蓦呢。
当着另一个当事人的面说坏话,胆子大的是不是要炸掉?
李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脑袋一低脸一埋,顺势趴在迟蓦胸口装晕倒。
既然他喜欢,尽管迟蓦非常不爽,最终也还是没说什么。
他抻平了李然皱皱巴巴的短袖衣摆,将他身上所有因为别人玩闹而弄出来的痕迹抹平,亲自动手,令李然浑身上下都展示出自己的杰作。
半夜,躺在床上的李然翻来覆去,罕见地失眠了。
他的腿把被子夹中间,将其迫害成一条。而后羞愤地用枕头盖脸,实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冲进车里以后要抱迟蓦;抱也就抱了,为什么长时间的说话还不知道松手;不松就不松吧,为什么害羞以后要把脸埋迟蓦胸口啊?
差不多凌晨三点的时候,没熬过夜的李然才感到眼皮的黏连沉重,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隔壁主卧的人光在浴室就待到凌晨两点,彻夜未眠地洗冷水澡。
“哥,我今天中午去我妈家里,去不了公司。”李然昨天就要迟蓦说这个消息的,忘了,在早上赶紧说道。
迟蓦说:“我送你。”
“哥,我自己去吧。”李然习惯了坐地铁,喜欢观察去往各地的人。
迟蓦让他别回来太晚。
黑猫和它男老婆每天都等在李然的必经之路上,四个蛋黄不多不少。从知道白猫是公的,李然明确知晓这家伙的肚子注定是个不争气的皮囊,生不了,没猫崽给他。
就应该克扣它们两个蛋黄。
但李然没有这么做。
两个多小时的地铁,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舒服不到哪儿去。
对面座位上,有两个风格截然的漂亮女孩子手牵手地说说笑笑,李然偷瞄一眼,想到齐值跟他讲过的几种“正常”性向,又偷瞄了一眼。
他发现许多女孩子和朋友出来时,都爱捏捏胳膊摸摸手,夸一下对方衣服好看,美甲好看妆容好看,但并不能以此断定人家是……拉拉。
是这个称呼,没记错,李然鼓励自己。
地铁门开开合合,人们上上下下,李然在这转瞬即逝的两个多小时里,看到28对手牵手的女孩子,他分辨不出她们到底是好朋友还是恋人。
还看到3对牵手的男生,他们偶尔触碰,一触即分。
不用分辨,肯定是男同!
两厢对比,李然对拉拉没什么感觉,对男同有些微抵触。
拉拉看起来香香的。
男同……臭。
下地铁后,李然去白清清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东西。
白清清上周就给李然发过消息,让他这周末去吃饭。她问李然在迟家怎么样,有没有懂事听话啊,有没有主动做家务啊,有没有给迟蓦还有程奶奶叶爷爷添麻烦啊……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已经成为白清清口头边的系列合集。
听李然说起暑假作业,昨天被班主任一顿夸,白清清笑得前仰后合:“诶你别说,迟蓦做你老师做得真不错。什么?!你说他刚毕业啊?20岁就这么成功了吗?他真的才20吗?看起来怎么那么稳重啊?他小时候那么懂事吗?他父母怎么教的?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白清清戳了下李然,“还能气死人的他妈妈。”
上次指甲划伤迟蓦后,她意识到不能带着这样的物理武器出入公共场合,之前她指甲因为各种原因劈叉后不爱找指甲剪,觉得浪费时间,干脆粗暴地用牙齿咬。她没一直啃指甲的毛病,咬得合理后懒得再咬,就狗啃似的戳在那儿,有时候挺尖锐的。
被事儿教了一回做人,白清清懂得打理指甲,用指甲剪修再用锉刀磨,都能去开美甲店了。
“李然,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白清清恨铁不成钢。
“我……我挺好的啊。”李然小声抗议地念道。
他没想让他妈听见,省得她再教育自己。两个妹妹看热闹不嫌事大,儿童年纪正是耳尖和鹦鹉学舌的时候,立马拍着手对妈妈说:“挺好的啊,挺好哒。锅锅锅锅说……我挺好的呀!”
白清清一记眼刀射向李然。
李然:“……”
“你这就对自己满意啦?李然啊李然,你真的是……”
等白清清念完,转身进厨房帮赵叔打下手,客厅里只剩下李然和两个他至今分不清谁是谁的妹妹,趁他妈没看见,上手捏住了妹妹的嘴巴。
他不知道刚才是谁学话学得厉害,干脆两张嘴全捏住,还在心里给妹妹取外号:“坏蛋一号和坏蛋二号。”
吃饭时白清清是老样子,风卷残云吃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