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大一条,而且有坑。
这应该不属于轻微划痕的范畴了吧。
推车找修理店时,李然气不顺,拍了一下断掉的车把,嘟囔着碎碎念道:“看吧,都是你干的好事……”
车把被拍得摇头晃脑,差点罢工躺平,意为反抗:不是你骑的车?
是李然骑的车,所以李然对车道歉:“唉,对不起嘛。”
并怜惜地摸摸它。
换胎50块钱。
车把换新30块钱。
扫码支付。
李然手机里有钱,但没有多少,只有100多。
他是个很守旧的人,总觉得把钱数字化存手机里不安全。要是某天世界末日,地球又没能一下子爆炸,部分人类还得再蹦跶蹦跶挣扎求生。
到时候手机可没用。
手里有现金才保险呢。
老板修车时,问李然年龄多大上几年级,他中规中矩地一一应答。挺有礼貌,但挺没趣儿。
“你这漂亮瓜娃子,长一张精明脸,看着挺会叽里咕噜。嘴咋那么笨呐。”老板不知操着哪里的口音哈哈两声,笑着说。
李然也想知道:“……我不知道啊。”
老板道:“现在哪儿还有像你这样不会说话的瓜娃子啊,各个都是吹牛大王哩。我闺女比你小两岁,那张嘴成天跑火车。哈哈哈厉害得不行嘞。他们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哩。你也自己给自己呗。”他又看看李然的形貌,给他仙人指路道,“你就说自己是大明星嘛。”
对此李然只会提唇尬笑,不知道接什么话合适。
还说了好几声谢谢。
但他很羡慕老板提起他女儿时爽朗的笑声。
他们关系肯定非常融洽。
接下来老板专心补胎,李然不会主动找话题,便用浏览器搜索迟蓦库里南的价格。他将那辆车型全记下了,确保误差不大。
——800多万。
李然扶住额头,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觉得可以去投胎了。
他又搜剐蹭到库里南需要赔多少钱。浏览器说,得看剐痕程度,2000到100000不等。
按他剐的那种程度,说不定得赔个八万九万。
他在这边为库里南发愁,不知道库里南主人已将他的朋友圈从头翻到尾。
“然”的朋友圈:
【我不是阿呆。】
配图一张聪明的表情包。
【我不是阿呆。】
再配图一张聪明的表情包。
【我不是阿呆。】
仍配图一张聪明的表情包。
几乎每天都发,几乎每天都是这句话。给自己洗脑似的。
多洗洗,脑袋就聪明了吧。
迟蓦继续往下翻,话术相同配图相同。
猜测李然在学校应该有个外号,比如阿呆。他不好意思对同学直接说,就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暗戳戳地表达不满。
发这些的时候肯定屏蔽了班里同学。高中里的学生应该有一个专门的分组标签,迟蓦不是高中生,自然不用待在里面。
花一个小时终于把朋友圈翻到底部,迟蓦无语笑了。
把迟蓦无语到的主人公毫无所觉。李然等车修好,骑车回家时已经是傍晚。
路上没看见黑猫。
可能还在生气。气性真大。
回到小区,李然锁好车,上楼。十分钟后下来,端着半盆干净的水,里面飘着条毛巾。
他把今天受委屈的黑色山地车从头擦到尾,擦到锃亮为止。擦完又从兜里掏润滑油,仔细给链子上了点儿。
又是一辆好看的车。李然满意地回家了。
他简单做了点晚饭,吃完去卧室,关窗帘,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找出针线盒,打开台灯,聚焦在光源下,缝补口袋破掉的蓝白校服。
穿针引线,对比细线和布料的颜色,线脚细密,特别熟练。
“贤妻良母”。
李然习惯每天早起去菜市场买新鲜蔬菜,锻炼身体,呼吸新鲜空气,一举三得。
但他记着昨天的惨痛,周二早上没去买菜。
上课前他提前煮好鸡蛋,提前十分钟离家,预留出更充足的时间,害怕再有突发状况。
气了一天一夜,黑无常终于舍得原谅李然,凶神恶煞地跳出来打劫了。没带它老婆。
李然把车停路边,认错态度良好地蹲下来,把鸡蛋剥得完美无缺。软弹、洁白。
“喏,你的蛋。”李然说。
蛋清脱落进了人的嘴,蛋黄离体进了猫的嘴。黑猫嗓子里发出呜呜声,不知餍足地干掉一个蛋黄,剩下一个叼嘴里,小心翼翼地不吃,转身跳进绿化灌木。
眨眼消失无踪。
黑猫这么不礼貌,李然习以为常,一身轻松。要是黑猫贴贴他表示感谢,他会压力山大,必定会把黑白猫当成责任。
养不好人,也养不好猫。
加了迟蓦的联系方式,李然以为“受害者”会主动和他商定赔偿数额,提心吊胆地等待着。
而迟蓦认为,能在车上主动承担错误的李然自然应该再主动和他提赔偿,以此开启新话题。
一天过去,除公司事宜,手机一次都没震动过。
小小年纪,还挺能沉住气。
傍晚下班时,沈叔说:“找到了。”
找的是那个撞李然的肇事者。
“嗯。”迟蓦看看手机,而后揣好,“谢了。”
这边李然刚放学回来,正要往回家的旧小区拐,兜里的手机便响震了两下。
肯定是判决下来了……李然心脏跳停片刻。他不会错过任何消息,尽管想逃避,依然手刹车把脚刹地面,掏出手机查阅。
看见迟蓦的名字,李然刚要活过来重新启动的心脏又死了。
“可千万别是十万……”他苦着脸小声祈祷,“真的求求你了,赔不起。”
迟蓦:【放学后别回家。见一面。小区门口等我。】
第5章 赚了
傍晚六点二十一分,晚霞未褪,微风。李然老老实实地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大门角落,而人站在车旁边。
静止不动地做雕塑。乍一看去,人跟车一样没有没存在感。
“诶,这不是小然吗?”一道中气十足的招呼声,从马路对面传来。
满头华发的老年夫妇笑呵呵的,挺高兴。
闻声,李然抬眸直愣愣地看过去,还是不动,就在自己划定的范围里等迟蓦过来。
好像他往前挪两步,等迟蓦来了便找不到似的。
“奶奶。”待两位老人走近他乖乖巧巧地喊道,“爷爷。”
程艾美奶奶笑说:“你咋在这儿待着?还没暑假呢就找新工作?小刘同意你当门卫站岗?”
李然摇头:“不是……”
具体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只是在程奶奶跟叶爷爷走过来后,一直紧张空虚的心奇异地充盈些许。
如果待会儿见到迟蓦,迟蓦真要他赔十万。
他一定会努力打工还他的。
不会害怕。更不会退缩。
几年前两位老人退休,搬过来住对面富人区。
他们是李然父母离婚后,李然唯一认识的有钱人。
年轻时辛苦奔忙一辈子,晚年住进富人区,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和老伴并肩携手同进同出。让李然感到幸福是有形状的。
那时老两口主动和唇红齿白的李然说话,夸这崽真漂亮。一来二去他们就熟络了,李然也不再怀疑是不是人贩子要拐卖他。
熟络以后,李然仍然不怎么会说话,一见人就哑炮。
但“程奶奶”“叶爷爷”叫得甜蜜勤快,俩老人没自己的亲孙子,每次都笑呵呵的。
之后某天,李然发觉叫“叶爷爷”很像“耶耶耶”,说实话要是语速稍微快些,听着还挺犯欠的。他就把姓氏去掉了。
爷爷奶奶,亲热。
老两口更高兴得合不拢嘴。
程艾美问道:“那你咋站在这儿不回家?还以为你在做望妻石呢。”说完被自己年轻的心态与玩笑逗乐,“谈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