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风怔忡片刻。
似乎被这句陌生的表达冲击到灵魂都在震荡。
良久,他笑意盎然地回答应下:“好!”
沈正清在霍迟的早餐催促声中,恋恋不舍地向他挥手道别。
直到眼前的虚拟影像在啪——一声彻底消失在眼前后,程向风的心神还在久久地沉浸在沈正清那句最好的朋友之中。
他从小作为席聿的跟班,身上打着席家少爷的标签,从没有人愿意靠近他,更不要提和他成为朋友。
即便是有一两个点头之交,也会被席聿明里暗里处理掉。
大少爷的偏执和占有欲旺盛到变态的地步,令人闻风丧胆。
程向风怕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在席聿身边时只能远离所有人,乖乖成为他席家少爷的专属挂件、被人嘲笑的狗腿子,甚至后来是众所周知的床…伴。
沈正清的友谊是一份极其珍贵的礼物,程向风扎好蝴蝶结仔细藏在心里。
冷风掀起残叶,翩跹着卷入苍茫贫瘠的土壤之中,冬季的景观难免凄清肃杀,但院外的青松还依旧郁郁葱葱,看起来生机无限。
程向风喜欢这样带给人希望的景色。
似乎天意都在暗示着所有人都在朝着积极正向的未来发展,只要踏过这个凛冬,就能迎来暖融融的阳光。
他坐在窗口眺望了许久。
大约是心情不错,整个上午都被虚度过半也没觉得肚子饿,身体里仿佛灌了满腔的力量。
他待得实在无聊,趁着席聿不在,干脆把整套房子都参观了一遍。
男人说是婚房,但是没有那些大红的喜字和喜被烘托氛围,根本看不出和普通房子有什么区别。
不过,程向风并不怀疑席聿的话。
因为…他在一楼发现了一个单独的烘焙工作室,甚至还有全套的工具,连工具品牌都是他曾经想买但是又舍不得让钱包大出血的。
席聿竟然和他心有灵犀了?
这狗东西不会在视…奸自己吧?
程向风离开工作室,转而噔噔噔一路小跑去二楼的书房。
席聿的房间不出意料设置了密码,程向风迟疑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结果被电子锁提示密码错误。
程向风当即不爽。
但是碍于必须要进他的书房,男人只能耐下性子,又输入了另一串日期…在他犹犹豫豫按下确定键的时候,没想到门锁竟然响起清脆悦耳的铃声,竟然毫无阻碍地识别通过!
程向风怔忡一瞬间。
下一秒咬牙切齿。
这个狗东西果然没憋好屁,密码竟然是…他们第一次滚在一起上.床的日子。
程向风气了一会儿,果断踹开房门,里面但凡有一张偷拍,席聿这个狗儿子就完了!
程向风紧皱着眉心,气势汹汹地抱着手臂环视四周,打量了整整三遍。
这个房间里…说是书房,但是没有任何的工作文件,只有他们小时候在一起拍过的照片,日期是从席聿出生开始,每一个镜头里有他存在的影像,即便是模糊的背影也都被男人打印出来裱上框珍藏。
程向风的心脏倏地狂跳起来。
他匆匆扫过这些密密麻麻的无数照片,日期停滞在他们闹掰的那一年,最后那张图…是徐牧言抱着他进酒店的偷拍。
程向风呼吸骤停。
太阳穴疯狂跳动,整个大脑里一阵刺痛袭来,他拧着眉心仔细打量着这张图片,这张他完全陌生的图片。
上面的日期是在自己生日的第二天。
程向风记得清清楚楚,彼时大家还没有闹到如此不堪的局面,徐牧言和席聿虽然性格截然相反,但是有家族交情在,也算是在挚友行列之中。
那一年他们三个人曾在一起在世界尽头的小镇上聚会狂欢,替自己庆祝二十六岁生日。
但是…自己根本不记得有被徐牧言抱进过酒店里啊?是那晚喝多了吗?
总觉得不对劲。
何况,席聿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只是拍下了照片,当场没有任何发作?
按照他的脾气,就该像酒吧那次一样上去狂揍徐牧言一拳才对。
这件事透着古怪。
得问问徐牧言才行。
第126章 敢私联我老婆?
徐牧言和席聿家中交情颇深,即便两个人因为程向风闹得场面难堪,这种时候也不得不压下私人仇恨,摆出一副悲痛的模样,过来走个过场。
徐牧言深鞠躬替家父上了三炷香。
随后安静地退至一旁,缩小存在感,心不在焉地默默等候着散场。
只是,没想到…
这个时间里程向风竟然会主动联系他。
徐牧言平和而沉稳的灵魂似乎瞬间腾起一簇火苗,平光镜下的眸子透出炽热火光。
徐牧言二话不说,立即起身离开座位,径直朝着席家的后花园过去。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大厅忙碌,整个庄园里空旷而寂寥,连只鸟雀都不见飞过,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个偏僻的角落,打开通讯器,调出程向风的对话框:“我在呢,向风。”
程向风似乎一直在等他的回复,消息一秒钟弹出来:“牧言哥,你在席家?”
“嗯,过来上了炷香。”徐牧言如实回答,但还是没想明白程向风的来意,整得他都有些担心,是不是受席聿欺负了,“向风,是有什么事吗?”
程向风的对话框又显示输入中,只不过这次断断续续停了好几次,看起来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徐牧言安安静静地等。
直到对面终于下定了决心敲下发送键:“…席叔叔去世应该不是意外吧?”
徐牧言本以为程向风想喊自己趁乱,将他从席聿手里捞出来,所以才这样迟疑犹豫。
没想到…他还是在关心席聿的家事。
而且,丝毫没有提起过想要离开席聿。
徐牧言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内情毫无保留地告知对方:“大概是的,本来病情已经稳住了,不知怎的会突然恶化,医院那边给的结论也是模棱两可。”
“那…我还需要过去吗?”程向风问。
徐牧言:“你想来吗?”
程向风沉默。
席聿的父亲是非常古板的老式家长。
自己作为席聿的陪读,少爷犯了任何错误,鞭子和手板都是打在他身上。
生意场上失意时拿他泄怒,寒冬腊月跪雪地也是常有的事。
甚至当年,席先生撞破他和席聿的私情后,连衣服都没给自己留一件,将他赤身裸体地赶出门外,最后还是管家趁乱送来了一件席聿的睡袍,勉强遮羞。
这场葬礼,他肯定不想去的。
他只是念着小时候席先生施舍的那口活命的粥,如果不是那一碗饭,自己可能早就饿死在上了锁的破旧房间里。
徐牧言:“既然席聿没叫你过来,那么我也赞同他的决定。”
程向风:“所以牧言哥,你到底是席聿的朋友,还是席先生的盟友?”
对方果然沉寂下来,足以证明这番话戳到了对方的心口窝,程向风隐隐约约地猜测到…自己赌对了。
但是这种摸到答案的感觉并不畅快。
被人背叛的酸涩感如包裹着身体不断上涨的气泡,即将完全攫取他的呼吸。
“原来你主动联系我,只是想观察我的态度啊…向风。”徐牧言的文字里溢出显而易见的苦涩,很快,男人收拾好情绪,主动道,“其实你可以直接问的,我不会隐瞒你任何事。”
程向风索性开门见山:“我看到了席聿房里一张照片,你应该知道的吧?”
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落下。
徐牧言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然:“我知道。”
“我从来没有和你睡过。”程向风,“这张照片是不是席叔叔伙同你特意伪造的!”
没有人能比席聿的父亲更希望他们两个分开,相反,席家那群吸血鬼倒是恨不得席聿陪着自己这个园丁花匠儿子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