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药盒,把各种药片在手心摊了一大堆,他一把吞了,倒在床上等药起效。
药效还没起,刚吃完没多会儿,他又吐了。
这次不光吐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那药片的又臭又苦的味道,从喉咙一直腌到口腔,吐完漱了好多次嘴,那恶心的味道还下不去。
这一通折腾,让原本就病得厉害的池晃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他躺回床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什么吐什么,简直成了死局。江潮不在,他没人可找。医院离得太远,他更没有力气起来。
头疼得睡不着,但晕得也不是很清醒,思维就这样迷离混沌着。
肚子是饿的,他很清楚,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想吃的食物。不光是不想吃,特别是吐过之后,光是想到都有些作呕。
但他必须得吃点什么才能恢复一些力气。他把自己吃过的东西一件一件想过去,唯独想到还能下咽的,只有在陈识律家吃过的的一种酸甜微辣的汤粉。
前段时间特别热,他们都没什么食欲,陈识律就做了这个做主食。
他第一次吃这个味道的汤粉,当时只觉得这清爽的口味适合夏天,也并没多好吃,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突然成了唯一念想的食物。
他还不知道这种粉叫什么名字,只能按照口味在外卖平台搜索,出来的全是酸辣粉。一看那一层红油的宣传图,他又很想吐,赶紧关了手机。
想吃就只有打电话叫陈识律过来特意做给他。
但池晃知道这不可能发生。
就算可能,他也不想,他在直播间承诺过不再找那个渣男。
他不知道怎就着一碗粉想到了陈识律, 然后突然心酸和委屈了起来。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过来世界又变成漆黑一片。
夜里开始下雨,叮叮咚咚地,呜咽的风声如同女人的啜泣。他摸黑喝了几口水,连时间也没看,又重新躺下。
他在黑暗里沉入更深的黑暗,但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虚空,而是五彩斑斓在他眼前不断扭曲的黑,像贝斯和鼓点,每一次扭动都拉紧他的神经,让他在头疼欲裂中产生种种幻觉。
白天会好点,到了夜里,病情似乎又有加重。若说他会就此沉睡,再也无法醒过来,他也毫不怀疑。
但某种震动和响声非要叫他苏醒,他太累了,不想睁开眼睛。
那响声却不依不饶,好不容易停止又重新响起,如此反复几遍,池晃终于狠皱眉头,眯开一条眼缝。
阳光从门缝投到天花板,天又亮了。
电话一直响,会这样无休无止打他电话直到他接的只有江潮。
看来他们在新疆玩完回来了,果然他还是没到一个人在出租屋病死的时候。
他接了电话,放在枕边,没有响起江潮的大嗓门,听筒那边反倒是一直沉默。
池晃等得不耐烦,才忍着嗓子的肿痛,嘶声说:“回来了?在哪里?”
说完两句,他缓了缓喉咙,刚想说再不来他就要死掉了,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意料之外的声音:“是我,陈识律。”
池晃紧闭的眼睛睁开,他没说话。
顿了顿,陈识律又说道:“你今天有没有空?”
池晃吞了吞喉结,想问他做什么,但这微微的耸动又让他疼痛不已,没能说出话来。
没听到他的回答,陈识律加快了语速,语气有点急躁:“池晃,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你可以终止这种关系,也可以不再见面,但我想把事情都说清楚。我不喜欢带着这种误会和不快混乱地结束,所以给我点时间,我们见面谈谈。如果不想见面,电话里也可以……”
池晃忍痛打断他:“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怎么?”
“你来我家……”
他话没说完,陈识律便否定了:“在家里不方便谈话,还是外面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我来安排。”
这时候池晃更烦死了他的假正经,加重语气:“别那么多废话,你想让我听你说话,现在就赶紧过来!”
说完他挂了电话。
语气太急,声音太大,喉咙火辣辣地痛。
他不可否认这痛让他脾气有些暴躁,而陈识律这种小心眼的个性,说不定一句话又把他给得罪了。
可池晃管不了这么多,他实在太难受了。
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随便他吧,爱来不来。
四十分钟后,响起了拍门声。
“池晃,开门!”
第40章
韩骁差不多每年回国出差两次,每次回来,都会特意抽个一两天过来见见陈识律。
两人也是学生时代的旧识,陈识律认识他的时间和认识付磊差不多。
不同的是,他和韩骁确立过恋爱关系。准确来说,韩骁是他的前男友,还是他正式交往过的最后一任。
两人从相识到分手都没什么狗血剧情。
当年陈识律在校篮球队做运营,负责宣传和拍摄比赛视频。韩骁是隔壁学校的篮球队长。他们在市高校联赛上认识。
那年陈识律的球队惜败韩骁的球队,把对方送上冠军宝座。私下里,陈识律出手迅速,飞快拿下对面的球队队长。
两人一场校园恋爱谈到毕业季,后因韩骁要出国留学和平分手。
分开得太和平太体面,以至于没法不继续做朋友。
和付磊这种会在情感和私生活上相互关照的朋友不同,他和韩骁情侣转朋友后反而更“清白”一点。
因为陈识律排斥顶着前男友这种身份还搞这搞那的混乱关系,两人一般都是聊工作,聊前途,有时候也会聊电影艺术、人生规划等更精神层面的东西。
太过了解彼此,自然聊很来,所以他出差来家里住,陈识律一向欢迎。
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池晃的话。
出了这档子事,陈识律情绪不太好,更没心情跟韩骁秉烛夜谈。
韩骁说话讨嫌,但分寸还是有,勉强留了一晚,第二天就离开了。
一开始陈识律对池晃不请自来还兀自生气感到恼火,过了几天池晃毫无动静,他又有些焦躁。
接下来事态将如何发展?他不确定池晃的想法。但他唯独不是这种不清不楚开始,然后不明不白结束的类型。
他可受不了池晃玩一段时间消失,等他以为关系彻底终止时,又突然若无其事出现在他面前,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笑着跟他打招呼。
这种事,池晃完全干得出来。
要是他真这么干,陈识律就会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工作日实在没空来处理这种破事,只好等到周末,起了个大早。他要趁着这个神清气爽的早晨,把池晃给料理明白。
没想到电话接通,池晃直接让他去他家。
他那个在街边铺面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屁股一挪就到床上的“家”。
实在不怪陈识律要往那个方向去想,是结合种种情况和池晃的为人判断,叫他只能得出那一种可能性,何况这事不是没有“前科”。
这完全不符合陈识律的处事风格,他要另外找个地方,池晃竟给他下完命令,就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陈识律憋了一肚子气,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还有什么把戏。
到了地方,先是敲门,而后拍门,屋里一直没有动静。陈识律打池晃电话,隔着玻璃门,他分明听见里面的电话铃在响,奈何这门迟迟不开。
陈识律简直要气笑了,池晃的报复就是让他白跑一趟拒不开门遛着他玩?
他叉腰瞪了一会儿那紧闭的门,自信能够一脚踹开。就是这么做有点过分,可也不能怪他,是池晃先这么过分的。
陈识律清了清喉咙:“池晃,再不开门,别怪我踹了!”
他退后一步,看准门栓,提脚就要踹过去时,磁吸锁“咔哒”一声开了。
门帘撩起,池晃扶着门把手,费力地把门推开,倚靠门框站着。
陈识律看他那无力的模样和惨白的面色有些傻眼,连气焰都下去了一些,只埋怨道:“怎么这么久,你在搞什么?”
池晃一句话没说,就直直朝陈识律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