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却把手放下来,对齐柏宜说:“关掉。”
齐柏宜关了游戏,感觉若是现在躺到池却旁边去一定会发生些不好的事,因此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池却又说:“躺过来。”
齐柏宜只好躺过去。不过也没发生什么不好的,池却把灯又关上了。齐柏宜背对着他,听动静,池却也重新躺下了,不过没说话。
大约是游戏和被抓包的双重惊险,都让齐柏宜无法立刻入睡。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背后池却发出的压抑的动静。
池却好像是低头了,把下巴很轻地放在齐柏宜的后颈处,用很低的声音对齐柏宜说:“再被我抓到……”
齐柏宜呼吸都屏住了,在等池却往下说,但他停了好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说:“算了,随便你,我也不能怎么样。”
第30章 四张登机牌
老徐早上收到齐柏宜收集的报名表,大致翻了翻,看到其中一张,便表现得有些惊讶,说:“池却?”
这个从很远的地方转来的学生很乖,不爱说话,但身上没有明显的腼腆内向的气质,老徐观察了他几天,觉得他心思很重。
按理来说,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多数都是像齐柏宜程昇这种的,不说没心没肺,至少行为动机都符合年龄特征,池却这样的很少。
老徐稍微和池樱了解过他的家庭,又特别关注过池却几次考试的成绩,都处在一个本科线偏上一点点,但一个不注意就会掉下去的危险的临界值,老徐回想到池樱和池却的相处模式,说不出什么别的话,能做的就只有把他安排在齐柏宜旁边,希望能减轻一些他的压力。
齐柏宜见老徐盯着池却那张报名表一直看,说:“对啊,怎么了嘛。”
老徐回忆了一下池却的丑字,问齐柏宜:“你确定这是他自己报的?”
“是的,”代写报名表的齐柏宜说,“他同意了的。”
老徐笑眯眯地把池却的报名表放在第一张,和其他几张叠在一起在桌上敲了敲,道:“好,知道了。”
报名表都交上去以后,由老师组成的评委团选拔每个年段参加表演的节目,池却报的是独奏弹唱,拿着抽到的号签站在音乐教室外面排队的时候,班上那几个跳舞的女孩和他搭话。
这些人他其实名字都不是很记得请,她们对池却也没什么态度可言,完全没有交流过,这次搭话只是缓解紧张的方式。
池却排在她们前面,她们先凑上来看池却的冬不拉,然后又开始问齐柏宜的有关事项。
好像他不管和谁待到无话可说之时,他们和池却的唯一共同话题就都是齐柏宜。池却早就知道齐柏宜很被话题偏爱,不然怎么谁都跟他齐柏宜齐柏宜。
她们问池却:“齐柏宜有没有女朋友?你知道吗?”
池却抓琴的手无意识地紧了一些,说:“我怎么会知道他。”
女孩们有些不服地道:“你不知道谁知道呢,你和他关系不是最好的吗?”
“我们都看到了,”她们说,“齐柏宜只要来上课,就给你带早餐奶。”
池却踌躇了下,还是告诉她们:“那是齐柏宜不喝,才拿给我。”
她们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小声笑起来,是没有恶意的笑,池却听到有个人在中间说:“那他怎么不给程昇带?”
其他人就拉长音说:“哦——”
池却不知道她们在哦什么,只是感觉她们的笑声有点变味,多少带了些奇怪的、不让他理解的揶揄。
然后问题就变成了另一种问法:“那他应该没有女朋友吧?不然你应该喝不到他带的奶。”
池却已经把自己的脑子听乱了,干脆就一脸麻木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该摆什么表情。
里面叫到池却的排号时,池却拧开门把手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齐柏宜站在评委老师的桌子旁边,身边架着他的相机。好像是等他好久了一样,一看到池却就冲他很像地痞流氓地挑了挑眉。
他站在评委那边,池却不知道他有没有评审权力,若是有,他大约会黑的都说成白的,池却弹棉花都要说是仙乐。池却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但至于齐柏宜为什么会被他想成这样,池却觉得应该是齐柏宜想拿他找乐子。
齐柏宜在晚会上需要和另外三个人搭档主持,其中两个高二,一个高一,都在选拔现场,围在齐柏宜旁边,但都站在齐柏宜稍后一点点。
池却走到场地中央,看起来有些笨重和僵硬地鞠了个躬,坐下了,手放在弦上。
他排练的时间不多,这些天是把琴带到学校来的,最后一节晚自习课不上,齐柏宜有时候陪他,有时候不知道去哪里,但总会一起回家。
他选的曲子对他来说非常简单,闭着眼睛倒着弹一遍都没什么问题,全凭肌肉记忆,然后思绪就又飞到别的地方去。
站在走廊聊齐柏宜的时候,有人偷偷和他说,高二的时候,有人给齐柏宜写过情书。
又说:“是男生。”池却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又告诉池却:“是男生给他写情书哦。”
池却意识到自己反应好像很大,因为他的手在琴弦上很慌乱地扫了一下,表现得有点太不寻常,容易引起怀疑。
果然,和他说话的那个女孩意识到了,她好像很敏锐,问他:“怎么啦?”
池却摇了摇头,说:“没有,然后呢?他拒绝了吗?”
“拒绝了,”她说,“当时我不小心听到了,我发誓真的是我不小心的,但是情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也不知道被谁传开了。”
她大概也没有想很多,也没有不理智到因为一点苗头就认为谁谁和谁谁关系真的有什么不可言说,她告诉池却:“齐柏宜说,对不起,然后说他不喜欢他。”
池却觉得,齐柏宜这个人,有时候还能算挺有情商的,没直接说“我不喜欢男生”,没有间接地否定别人的性取向,还算温柔。
他的一首歌只有三分多钟,在最后几秒,终于抬起头来看齐柏宜的脸。
若是他给齐柏宜写情书,给齐柏宜表白,齐柏宜会怎么回答他呢,他在几秒钟里想了好几种,例如“池却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池却你是不是疯了”,又或者给他的回答和别人是一样的,池却在他眼里心里没有什么特别,和他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池却预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挺害怕被这样拒绝,他的手指有点发麻,可能是琴弦太硬,又或者是天气太冷。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池却唱完了整首,关话筒的手已经冷静下来了,还没抬头的时候就听到些掌声,一抬头,齐柏宜还站在那里,是人群中鼓掌最用力的那一个,并且在对池却眉来眼去,池却装作没看到,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那群跳舞的女孩子还站在那里,看到池却出来,一个两个都和他打招呼,说:“我们偷偷给窗户开了一条缝,好好听哦。”
或者是:“你好厉害哦。”
池却知道自己不善言辞,此时只说“谢谢”显得有些太单调了,但他想不出什么别的,所幸这群女孩子都很友善,也没太在意,一个个路过他,一个个都要拍一拍他的肩膀。
池却从嘴里吐出一口气,这天很湿润,是冬天里很难得的雨,上海不像阿勒泰,天气在一天只能算得上单一。昨天睡前齐柏宜躺在床上,就看了天气预报,并贴心转达池却明天要多加衣服的通知,池却当时说的是:“你不要说我,你不要再穿那种薄得像纸的外套就万事大吉。”
齐柏宜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句:“好看嘛……”
他这样说,实际上池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确实好看。
南方的冷空气像是能钻进人的皮肤和骨髓里,时刻给人清醒,让池却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阿勒泰养育出来的人,连脾气都是和天气一样的阴晴不定。
他把琴放在包里,准备回教室,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池却拿出来看,时齐柏宜给他发:“今天放学稍微等我一下,还有几个节目,我要晚一点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