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别日客,”齐柏宜说,“他说你现在的状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池却知道齐柏宜说的是他的脑子,医生好像有说过他以后容易老年痴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没关系,”池却不太上心,“现在这样也还好。”
“我以前的生活和现在应该也没有太大差别,想不想起来,我都是这样过。”
“是吗。”齐柏宜问他,“那要是我告诉你,是你不愿意陪我去别的地方,一直待在阿勒泰。”
齐柏宜撒谎连眼睛都不眨:“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吵架的,我想让你陪我,你在我和阿勒泰之间选了阿勒泰。”
他本来有些心虚的,可是仔细一想,他每一个字都说对了。
齐柏宜看着地上那道浅浅的溪水,是几乎看不出流淌的静止,月亮的光偶然穿过云杉的树叶,才能看出一点点波纹。
齐柏宜一步跨过那道溪水,如同站在池却的对立面。
“我不想要你过你现在的生活,”齐柏宜说,“我想你和我走。”
要是让十八岁的齐柏宜,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没关系”、“想去就去”、“交通便利”之类自己都不信的鬼话,齐柏宜想说的则是:“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要什么,不要什么,他们总是善解人意地不敢要,最终和彼此越走越远,也把自己丢掉。
池却看他很久,其实也看不清什么,问他:“所以我们是因为这个吵架的,你也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是吗?”
齐柏宜说对,池却就迟疑了,看起来没有完全相信地小声说:“我会这样吗?”
不管那部相机有没有变成垃圾,不管池却手机里的相片是不是齐柏宜,齐柏宜也还是会觉得,要是再来一次,池却的选择一定会是阿勒泰。
没有人比他更爱阿勒泰。
他有点想笑,但又笑不太出来,肯定地点点头道:“你会。”
池却沉默了几秒,给他道歉:“对不起。”
齐柏宜懒得听他道歉,正要说什么,池却就也跨过了水面,站到他面前,说:“可是我现在更想和你在一起。”
他们走回去的时候,摄制组的一些人已经熬不住、要么是喝多了回毡房里睡觉了,剩下还在外面坐着的大多都是本地人。
齐柏宜没和其他人睡毡房,他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边上有人,毡房里又是混住,男男女女都睡在一张板子上。
他夜晚有些声音就会醒,边上的人有什么动作也会立刻察觉,因此还是睡自己带来的帐篷。
这样差的睡眠质量,工作又比较特殊,拍摄的时候没有几天是能睡得好的,齐柏宜真的算很高精力的那类人群。
池却不大能理解,“你这样白天不会困?”
“会困啊,”齐柏宜说,“拍着拍着就不困了。”其实是熬过劲了。
池却一向不太会接话,只好说:“那你很厉害。”
齐柏宜翻他一个白眼,没见过这样说话的。
齐柏宜要回自己的帐篷,池却的被子和东西都在毡房里,齐柏宜都一只脚踏进帐篷了,他还站在原地没走。
“干嘛你,”齐柏宜探出头说他,“不用送了,安全到家了没看到吗。”
池却一脸冷静,但语出惊人:“我想和你睡觉。”
“你大爷的……”齐柏宜吓一跳差点把帐篷跟着一起顶起来飞走,随即冷笑了声,问他,“你还想干嘛啊,一起告诉我,用不用和你在这来一发?”
池却理解丝毫没有差错,点点头说:“好。”
“好你个头好!”齐柏宜吼他,“滚回去。”
和池却做那些事的体验实在不算很好,池却什么都不懂,齐柏宜也同样,两个人毛头小子一顿忙,谁都找不准一个舒适的方式和姿势。
不过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生理的成长一定会跟随年龄发生改变,齐柏宜是多看了很多视频的,池却不知道。
齐柏宜叫他滚,那他就滚好了,池却又点头,看起来毫无怨言地转身要走了。齐柏宜看着他的背影,肩膀很宽,头发在灯带的微弱照射下泛着一圈金色半透明的描边。他越看越烦得不行,很想冲上去给他两棒槌。
他又朝着池却喊:“滚回来!”
池却说:“好的。”然后很快转身,钻进了池却的帐篷。
帐篷不大,但是有两套睡袋。一套是齐柏宜的,另一套是程昇的,东西不好好收,仗着现在有毡房睡,和其他人向牧民家里借了几床被子,据汤心露所说,天天在毡房里打呼噜打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齐柏宜和程昇睡不到一块儿,池却睡觉就没有声音,甚至一个晚上连动都不动。
然后几天后程昇就被放逐了,但齐柏宜很奇怪,也不把他的睡袋还给他,又抽了一套小陈的让他用。
这是程昇暂时无法理解的。
池却成功混进齐柏宜的帐篷,却也不敢干什么了,进来之前说这说那的,进来以后套在睡袋里,话都不说。
齐柏宜把眼镜戴起来,打着手电筒看脚本,池却终于找到些话说:“伤眼睛吧,别看了。”
齐柏宜说:“你管我这么多。”也不听他的。
又加一句:“以前我们还因为你管我太多吵架,你现在别找架吵。”
好像让齐柏宜找到一句无敌咒语似的,他只要一提起吵架的事,池却就会感到对齐柏宜的抱歉,齐柏宜用这样的歉意来违抗池却的管教。
胡说八道真的是很爽。
池却暂时还没发现自己在遭骗,被齐柏宜一句两句的,堵的更不说话了。
一直到齐柏宜看够了,眼睛很酸,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问他:“睡不睡觉。”
齐柏宜说“嗯”,池却就说:“那亲一下吗?”
他倒是很坦荡,“我们以前应该没有因为亲嘴吵架吧。”
第54章 去哪里都可以
“没有。”齐柏宜面无表情地说,“但是你亲嘴技术不好,我不想和你亲。”
“……”池却皱了皱眉,“有这么差?”
齐柏宜把东西收好,眼镜放回盒子里,镇定地说:“对。”
他躺下来,睡袋摩擦在池却身边,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里,他能感觉到池却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虽说看不到,但总感觉心神不宁,很难忽视。他睁开了眼睛,想翻个身,背过池却去。
眼睛刚睁开一道缝,池却就把头低下来了,齐柏宜没能翻身,池却的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力气很大,手臂几乎是像一颗钉子,他的嘴唇碰到齐柏宜的嘴唇,然后齐柏宜的嘴唇感受到他舌尖的温度。
大约是顾及齐柏宜说他技术不好,池却手上很用力,但轻柔地在亲他,过了几秒,扣着他的那只手也放开了,拇指摩挲在他唇下的小痣上。
周围都是水声,不说别的,至少要比溪水汹涌一些。
齐柏宜说池却亲嘴技术不好,但等池却亲完了,脑袋都是空的,技术好或不好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好了,”池却帮齐柏宜拉上睡袋,“你睡吧。”
齐柏宜嘴唇湿润,自己都看不到的通红,张着这样一张嘴和池却大小声:“我说了我不想和你亲,你听没听到啊。”
“嗯,”池却盯着他的嘴唇看,“不想没有用。”
齐柏宜要气死了,口不择言道:“你一直都这么讨人厌你知道吗。”
池却躺下来,闭上眼,说:“讨厌也没有用。”
“更何况你好像很想。”
齐柏宜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反应,池却赤裸裸地说出来,全身上下的血液更要往那里冲。他给了池却一个拳头,给他下通牒:“三天不准和我说话。”
池却没听清似的:“几天?”
“三天!”
“哦,”池却又把眼睛睁开来看他了,“又和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