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宜飞行(76)

2025-12-12 评论

  池却和他隔着一些距离,中间还有些围观的眼神,齐柏宜随着分秒的流逝渐渐变得没有自己想的那样自如。

  他也不知道相爱多年的恋人,齐柏宜在哪个部分撒了谎,所以带着一些试探和冲动,眨了眨眼睛,说:“我想也是。”

  然后手指蜷缩起来:“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的手机里还存着你的1082张照片。”

  在乌鲁木齐的两天是与现代社会的短暂连接,在阿勒泰想不起来的那些烦恼,随着手机信号越来越满,很像潮水吞没落脚点的一种慢性死亡。

  “天山墓园?”阿曼把一个相框放在吧台上,说,“我在那里面啊。”

  池却看着面前的人,无语地说:“……这种事可以开玩笑吗?”

  齐柏宜他们还在玩儿国王游戏,阿曼看他一眼说:“其实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应该是又忘记了。”

  “这么明显吗,”池却顿了一下,坐到她面前,“我装得有哪里不正常吗?”

  “没有,只是我比较厉害吧,”阿曼笑他,“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是觉得有点和我上一次去医院看你的时候一样。”

  池却皱了皱眉:“上一次?”

  酒台上摆着阿曼的照片,照片里还有另一个女人。

  拍摄时间大概有些年头了,池却看着阿曼在相框里青涩的脸,被不知道哪家理发店剪的很短的头发,狗啃一样的刘海。

  她旁边那个女人倒是头发长长的,柔顺地往下坠,嘴唇涂得很红。

  阿曼很有耐心,说:“上一次是八年前,你就是玩儿滑翔翼弄坏了脑袋,当时还挺惨的,手臂上一条很长的伤口,喏,就是你手上这条疤,我去看你的时候全身被绷带裹着像颗球。”

  “当时在医院看见我一脸茫然,但是好像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不服气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我。”

  “哦,”阿曼想到什么,看了池却一眼,说,“你是又去玩儿那个忤逆地心引力的东西了吗?”

  池却一点也没有自觉,用那只留疤的手臂撑着下巴说:“对。”

  对于池却的不长教训,阿曼已经习以为常了,把雪克杯拿过肩膀,问他:“那你来找我干什么的?叙旧?你又什么都记不得,浪费这时间干嘛。不去陪他?”

  阿曼说的“他”是谁,池却当然知道,看了眼气氛热烈的远处。

  齐柏宜大约是抽到了大王牌,风水轮流转,盯着程昇和汤心露,表情是要笑不笑的沉思,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池却脸上表情并不丰富,阿曼只能通过他的沉默来稍微猜测他内心的想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要说啊。”

  池却嘴都每张,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响。

  “哦呦,”阿曼笑着把酒倒出来,“你还会叹气呢。”

  池却感觉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阿曼都有话说他,干脆直接问了:“齐柏宜前两天和我说,我是他相爱多年的恋人。”

  阿曼“啊”了声,听起来也不是很意外。

  “我感觉他应该是骗我的。”池却看起来也很冷静,知道被骗了也没有别的情绪,仿佛欺骗只是一句早安晚安之类没有更深层意义的问好。

  “我去看他的纪录片了,他在采访花絮里有说……”池却斟酌了下用词,“他在花絮里的意思好像是,我是他的初恋,并且已经分手了。”

  “你这么厉害啊,”阿曼说,“以后你也别回阿勒泰开什么民宿了,直接到警察局应聘测谎仪好吧。”

  “真的,”池却没什么脾气地坐着,“你说话一直都这样吗?”

  阿曼笑得停不下来:“也不是吧……所以你是来找我问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池却点头:“你知道的话。”

  阿曼和池却联系其实不多,新疆太大了,乌鲁木齐到阿勒泰开车要开六个多小时的车,不是节日,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他们几乎不见面,只时不时在手机通讯软件上发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近况。

  池却不记得、找寻自己是谁的这段时间里,和阿曼的聊天记录被顶在聊天记录前列,联络还算频繁。

  雪克杯里的酒液淹没冰块,阿曼说:“相爱多年的恋人吗?其实我觉得他也不是完全骗你吧。”

  “看你怎么理解了,”阿曼把那杯酒推给池却,“相爱、多年、恋人,你怀疑哪个是骗你的?”

  池却当然说不出来,他最好全是真的。

  “要我说,其实都是真的,他说的也没错。”阿曼看着齐柏宜被灯球照得要亮不亮的脸,颇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阿曼感觉是在清吧里和那群经常来喝酒的文艺青年待久了,说话总有种要说不说的深沉。池却虽然不是很能听得明白,但会抓重点。

  真的、没错。

  被推到手边的是一杯几乎只有几种基酒互相碰撞产生的搭配,池却面不改色地拿到嘴边,喉咙滚动的频率像在喝白水。

  虽然池却现在成年了,喝酒名正言顺,但阿曼还是说:“慢点喝,虽然我没怎么看见过你喝多,但是我感觉你这种酒量好的,喝醉了一定很麻烦。”

  “是挺烈的,”酒杯里的冰块被留在原地自转,池却只感觉喉咙烧得厉害,“辣嗓子。”

  这种酒喝下去好像确实会影响表达欲的高低,池却看着阿曼自己也摇了一杯给自己,她说:“你知道这个酒叫什么吗?”

  阿曼说:“这个叫绝望的直女。”

  池却没说话,阿曼把吧台上的相框转过来面向自己,又转到池却面前,“你不是问我天山墓园里,谁在那里面吗?”

  阿曼现在的头发蓄得很长,常常摆出来的表情,和口红的颜色,让池却无端觉得和与她合照的那个女人很像。

  “艾尼要是知道你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应该会掀开骨灰盒出来揍你的。”

  池却听到那个名字,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冰块,杯底似乎已经积了水,让他想到过去不久的春天,阿勒泰的草地上融化的积雪。

  阿曼一直觉得池却迟钝,但这次愣神的时间有些过久了,她说:“你想什么呢,不会我说一下你就这样想起来了吧,我觉得这个还是得去医院保险一点。”

  池却抬头,眼神并不聚焦,齐柏宜远远感受到池却和阿曼的目光,冲他们挑了下眉,很快又低下去,好像不太想和池却对视。

  漂亮的脸冲击力从来都很大,池却看了又看,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齐柏宜那天晚上戴着眼镜,坐在民宿的沙发上,池却从外面回来,诧异地透过亮着灯堆满人的窗口,看到一道熟悉的侧影,贫瘠的心脏突然开始跳出声音,干涸的回忆重新注入天山的融水。

  该怎么描述那天,怎么描述他见到的那样的一个人。

  那天是他先看到齐柏宜的,那张脸和手机里的相片上对比,其实不算特别一致,本子上写满的那个名字,在池却心里也还没有形成一个明确的意象。所以进屋后,池却带着有异议的答案,问:“你是谁。”

  然后得到准确答案的瞬间他就发现,只要齐柏宜是“齐柏宜”,他的第一反应就永远是心动。

  “他应该生我的气的,”池却愣愣的,手臂上那道增生的疤痕无端开始泛痒,“我好像是忘记了他两次。”

  “那我真是神医妙手回春,”阿曼笑着说,“好了,你的朋友们好像要回去了。”

  她站在一墙亮晶晶的酒水瓶前面,每个面玻璃都倒映出他的影子。她问池却:“楚阿克,要是齐柏宜来找我问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要不要告诉他?”

  池却脚步顿了一下,重新转回来看她的身影晃了晃,大约是身体里的酒精含量有些超标。

  “我问你你就跟我打谜语,”池却面无表情地控诉,“他来问你你会和他说?”

  阿曼颔首:“我直接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是那有什么用?那是我旁观的不完整的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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