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风廷一脸朦胧,江徕走到床边,捧住季风廷的脸,弯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看他还懵懵的,笑着问:“烤吐司、青菜面、瘦肉粥,想吃哪个?”
季风廷“嗯”了声。
他目光没有片刻离开江徕,用一种他自己完全没察觉的痴心肠望着他。从这种角度仰视过去,通常不会得到太好看的画面,可江徕是天使的孩子,别人的死角反倒是他的魔法区。
明明不是第一天知晓江徕英俊,每一次看他,季风廷却还是着魔一样移不开眼睛。
江徕也低头看着他,手指慢慢往下滑,在他颈间好几个位置摸了摸,又用指节蹭他喉结。
“嗯什么。”他放低声音:“你再看我,午饭都没得吃。”
季风廷笑了,目光从他脸上下移。江徕这件打底有些紧身,将他身材勾勒得性感漂亮,季风廷视线顿了一会儿,快要忍不住,江徕忽然动作,洞察地掀开衣角,抓住季风廷的手掌贴到自己腹部。
这里肌肉更好看,此刻状态放松,是软弹可爱的手感,不像昨晚硬邦邦,摸一摸就沾满手汗。
江徕说:“有八块。”
季风廷觉得好笑,声明这个事实十年前他就知道:“我又没喝忘川水。”
江徕撩开季风廷头发,露出那张清俊的脸。他直视他眼睛,低声说:“我还以为你喝了。喝的忘情水。”
这语气,说委屈吧,有些冷漠,说是冷漠,却有伤痛暗涌。
季风廷心脏一缩,顿时惶惶无措起来。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抚摸江徕的眼睛,摸一摸他颤抖的睫毛,江徕却捉住他,在他手心落下轻吻,然后将脸颊贴在他温热掌心。
季风廷忘记呼吸,动也不动看着他。
“起床吃饭。”江徕说,“傻瓜。”
江徕出了门,季风廷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回看这张大床。
昨夜不知放纵江徕做到几点,季风廷筋疲力竭,还要被他带上楼,最后身上全是脏东西,两个人黏糊糊地抱在一起,闭眼前他还惦记着要跟江徕讲,想洗个澡再睡觉,一沾枕头就立即没了意识。
此时检查身体、床被,却都干净清爽。
他简单洗漱,穿过卧室洗手台,斜对面便是江徕面积惊人的衣帽间,常服、西服、配饰、手表,分门别类摆放齐整。季风廷不禁莞尔,难为江徕这么爱打扮的人,从前跟他在一起时,却要常常穿他买的地摊货。
季风廷在其间挑半天,无意间瞥到穿衣镜中自己赤裸的身体,愣了下,最后也还是不得不选了件高领毛衣。
出卧室,走廊有放装饰品的柚木隔板架,从右手围栏往下看,一眼眺到江徕正在岛台旁做咖啡。他这套房子三面采光,面积并不算太大,却十足通透,除了杂物间,楼下只留一间卧室,健身器材放在玄关后面的拓展空间,被隔断与客厅隔离开,阳台种满绿植。整个一楼几乎把墙全打通,设计得简单别致。
想来不会有人猜得到,对外形象冷峻而多有叛逆的大影帝会住在这么一座温暖随性的房子里,关起门来,都好似日日在山海旁边度假。
“江老师。”季风廷喊他,江徕闻声抬头。
他蛮客气地问:“我参观一下?”
江徕没说话,点点头。
沿着挑空的走廊往前,会发现其实二楼房间也不多,除了主卧,一间拿来做影音室,一间拿来做收藏间。收藏间里全是江徕这些年拍戏留下的东西,角色的道具、戏服,场记板,剧本笔记,甚至还有粉丝应援时送给江徕的角色手办。
季风廷好奇他拿的奖都放哪里,找了半天,在影音室的收纳柜发现它们,跟小山似的影碟摆在一起,证书摞着证书,奖杯挤着奖杯。
黄油香混着米香飘上来,季风廷下楼,江徕已经盛好粥,岛台上摆着烤吐司、几碟小菜、切好的苹果橙子,咖啡氤氲着热气。
季风廷乖乖坐好,拿起筷子笑说:“这搭配也太丰富了。”
江徕不理他揶揄,坐到他对面准备吃饭:“巡视完了?”
他把“参观”改成“巡视”。
季风廷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声,拿了块吐司掰着吃,一咬,满口热腾腾的焦香。静了几秒,他还是问:“那么多奖,怎么没摆出来?”
江徕喝粥,头也不抬,说:“没必要。”
一餐饭吃完,季风廷帮江徕把碗碟收进厨房。江徕干活很利索,将厨余垃圾三两下收拾好,剩下的交给洗碗机。
季风廷靠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他背影上。
江徕一边把剩下的蔬菜水果塞进冰箱,一边对季风廷说:“剧本在沙发上,你先看看。”
听到这话,他才动了,往客厅走。刚转身,一抬头朝前看,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咒,不可置信地顿在原地。
好半天,季风廷迈出脚步。剧本就放在沙发靠手上,扉页摊开,被风刮得沙沙作响。他路过剧本,没停留,又穿过客厅,站定到楼梯右边沙发正对面、这个他视野完全疏忽的位置。
耳边传来脚步声,到他身后停住了。季风廷没反应,仰着脸望得醉心。忽而后背一暖,江徕拥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有些闷:“还以为你刚才看到了。”
季风廷伸出手,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那一瞬间,记忆海泛起涟漪。眼前浮现那间旧租屋,在厨房小桌旁,隔着潋滟水光、一方手工鱼缸,两个初恋的青年相对而立,他们谈论知更鸟、谈论愚蠢和勇敢、谈对未来的祈愿,在一群小鱼面前宣誓,说真正喜欢的,他们永不放弃。
一幕一幕随水流动,回到今天,两个人跨越岁月,再并肩。面前是足有整面阔墙那么大的水下世界,数不清的小型鱼群在热带雨林里洄游,水草翩跹,光影摇曳。阳台拂来微风,季风廷移动手指,立即便有几尾鳞片泛着虹光的小鱼追着来啄,连串珍珠似的泡泡往上飘飞,见无食可抢,一甩尾,泅进森林深深处,再寻不见踪迹。
他久久无法言语,因这场面震撼,梦也、幻也,远超一切能想象和能描述般壮观美丽。
“做这个鱼缸,当时请来好多人,差点没弄成。”江徕问,“喜欢吗?”
季风廷转身,回头看他。江徕脸上映着影绰的水光,眼里清凌凌的,他的怀抱暖极了,包围住身心颤动的季风廷,像云一样纯洁柔软,也像树一样坚实可靠。
在季风廷的人生中,有许多值得记忆的时刻,但若在他迟暮之时回忆,或许只有今日这刹画面仍然生动鲜艳。因为他看到的除这梦幻世界,更有江徕宝石般的一颗真心,火彩熠熠,星璎不坠。
季风廷太愚昧。多少次推断揣测怀疑误会,未曾想过,被数字媒体虚构出来声色犬马的生活背后,会是江徕静坐家中,独对空有象征的雨林游鱼的真实影像。
他常常会想什么呢。是不是每一尾小鱼儿从他眼前游过,他都能看到玻璃上自己孤独的倒影。是不是总是等待,偶尔怀念。
原来江徕成长得再高大有力,也从来是一只羁鸟空守旧林。
季风廷说:“这是我见过世界上最……”
他断了呼吸,说不下去。
江徕微微笑了。他笑起来真的好看。好像回到当年季风廷初见他第一面,回到每一个他等到他放工的夜晚,回到他与他拥抱、亲吻、耳鬓厮磨的时刻。他笑,不过是勾动嘴角、眉眼微弯,却道尽了道不尽的万千语言。
“季老师,”江徕低声讨要,“这种时候,不应该给我一个吻吗?”
一个吻。当然可以了。这天经地义。
季风廷稍一仰头,便碰到江徕柔软的唇瓣。他轻缓地吻他,两个人呼吸交缠、唇齿相依,他们几乎入迷,不带一丝情色意味的吻,只是吻,却仿佛再没什么比这更温暖动人。
心跳声、喘息声、水渍声,这些声音似乎统统都被淹没在造氧机的声浪里。季风廷觉得,他们同样是水域中的两尾鱼,游抵幸福彼岸回头望去的瞬间,一切涛拍浪阻都忘记,只看到大海辽阔世界美丽。
一个缠绵的亲吻,两人分开,都潮红着脸,微喘着气。季风廷陷在江徕怀里,他总是很少表现出依赖和眷恋,这时候袒露弱点,像只失群的动物,头埋到江徕肩上,手臂紧紧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