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夜(47)

2025-12-16 评论

  “江老师要先去冲水呀,”众人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碘伏,有碘伏吗?”

  “这上面有铁钉!诶呦得赶紧去打破伤风,感染了怎么得了。”

  “还好两位老师反应快,要不然……”

  季风廷话都说不利索,他仿佛全部注意力都拴在江徕的伤处,半分也没察觉其实自己脸颊和胳膊也有渗血的擦伤,“对对,江老师,您得,赶紧去打破伤风……”

  江徕甩开众人,像座冰封的阴山, 一步步逼向季风廷。季风廷见到他脸色,话堵在嘴边,不由得因他的紧逼而后退。气压低到好似空气凝固,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拦一下。江徕伸出手,按到季风廷肩口,又不留情面地搡他一下。

  季风廷踉跄着扶住身后墙壁,抬头,露出一脸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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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风廷。你发什么疯?”江徕胸膛持续起伏,可说话克制而冷静。他用目光死钉着季风廷,声音只有他俩能听清,每个字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到季风廷心脏上。

  “轮得到你来救吗?”他说,“死也是我活该。”

 

 

第33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杂志公司很快派高层负责人赶到山城。

  双方就此次安全事故的具体商议结果,季风廷并不清楚,他和江徕的拍摄推到了第二天,其余人的工作都在当天下午结束。

  出于对行程的保密,处理完伤口,江徕并没有在医院停留太久,很快回到酒店。剧组和杂志社的工作人员轮番上门看望、致歉。江徕态度不算平和,没等对方多说几句,就不胜其烦地将人都请出房间。

  季风廷从酒店餐厅路过时便听到有人聚在一起议论,说江徕这人虽说看着跟个阎罗王似的,平时对待犯错的工作人员,却是大事化小、一笑了之,哪像这次,连享誉全国的某总监都空降了,他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这是动真火了。

  又有人嘀咕,说也没出什么大事,他犯得着得罪这些人么,再是个大明星,不还是得继续在这圈子里混下去,求着别人赏饭吃。

  组里头传得沸沸扬扬,好在都有协议给栓着,网上没有爆出一丁点消息。

  回到房间,季风廷辗转反侧。窗外天都暗透了,他晚上视力不算太好,望出去只见到一片深深的黑幕,地平线尽头挂着零星几点重影的灯光。他发了一会儿呆,从床上坐起来,凭借着一小股勇气,也没拿手机,没看时间,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开门的人是谈文耀,正巧他从房里出来,见到季风廷,顺口问:“还没睡?”

  季风廷老实答:“我来看看江老师。”

  谈文耀点头,伸手碰了碰季风廷脸上的擦伤,涂过药,这时候已经结痂了:“早点休息,你这伤明天化妆还是个麻烦事。”

  江徕就在谈文耀身后送他,谈文耀走后,他看了季风廷一眼,转身进屋,淡淡问:“什么事?”

  季风廷轻轻关上房门。他有些踌躇,在玄关口棍似的杵着。江徕已经坐到阳台沙发上,受伤的那条左臂不好着力,从扶手外自然地垂下来,宽松的衣袖下,白色绷带绕着胳膊缠了一圈。

  “对不起。”季风廷轻声说,“我给你……添乱了。”

  江徕抬眼看向他,两人默默对视半晌,他开口:“过来坐。”

  季风廷在江徕的注视下朝他走去。他今天应该招待了很多人,墙角堆着斑斓的鲜花,桌上药品散落,茶几上有冷掉的茶水,塞满的烟灰缸。那束彻底枯萎的爱丽丝竟然仍旧放在原位。

  窗户敞开着,晚风吹进来。江徕穿得很舒适,白色短袖、运动裤,衣角和发梢都微微随风飘扬,他并没有再主动说话,却一直看着季风廷。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白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解释自己异乎寻常的言行背后,有何种或繁或简的因缘。

  但是不轻松,存在着某种沉厚的东西,或许是高压下的气流,压缩季风廷呼吸的空间,让他好似缺氧般恍惚。他找不到交流的办法,坐到江徕对面,过了一会儿,伸手小心触碰江徕伤口包扎处的边沿——并没有像白天那样被推开。

  他问江徕:“疼吗?”

  江徕没有立刻回答。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目光,复杂到如果对方真的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绪,就能完全明白江徕心里所想。但不知季风廷有意无意,他低头,半阖着眼睛,巧合地错过了它。

  江徕侧头看向季风廷触摸自己的手,平静地说:“疼。”

  季风廷手指抖了抖,而后被他蜷起来,收进掌心。他似乎在压抑自己的呼吸,隔很久才听到他沉而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低声问:“缝针了吗?会不会留疤?”

  又重复:“对不起。”

  季风廷埋着头,风无差别地拂起他的发梢。他脸上,发丝和睫毛的阴影像草丝在舒展地舞动。江徕忽然也探手摸他颧骨上的伤疤,也问他:“疼吗?”

  没有等季风廷回答,他很快收回手,似乎刚才的触碰只是季风廷一瞬间的错觉。季风廷抬眼,见到江徕稍别过脸,神色淡淡,说:“这种问题,真的没有意义。”

  季风廷不再说话,他安静地沉默着。人世间还有许多道理他难以参透,“意义”两个字,他更是无法挺身负荷。事实上许多人都跟他说过这句话,在他做出桩桩选择的时候,便总有这样的声音出现,像触发某个程序代码,NPC们拷问他:这样做有意义吗;如果现在放弃,那么这么多年打拼的意义是什么呢;既然甘心情愿,为什么又要站在这个地方,看到别人发光你就觉得满足,这就是你生命的意义吗。

  他总是不明白。游戏收场,进入结算才看清,原来他在过无谓而虚妄的人生。

  在江徕看来也是这样吗。因为不具有亲密关系,表露的关心只是基于合作伙伴身份出发的假仁和伪善,所以他干脆不需要,觉得没意义,所以季风廷再是谨小慎微,也仍然动辄得咎。

  空气静得让人害怕,忽然叮铃铃地,江徕的手机响起来。季风廷识相地起身,冲江徕指了指门外,意思是他先告辞好了。江徕却按住手机,并没有接听这个电话。

  他说,等一下吧。

  江徕站起身,到他床头边取了个什么。他转头看向季风廷,一反常态,没有再说咄咄逼人或是冷若冰霜的话,半晌,从容地讲:“季老师现在有空的话,帮我一个忙吧。”

  江徕摊开手,把东西交给季风廷。

  季风廷认出来,那是一个银色的,小巧的,被时光打磨过数千个日夜的,日产DV机——

  见到这个东西,无论因为什么,季风廷没有理由拒绝他。

  剧组给邢凯准备了一辆摩托车,平时由剧务打理,今晚正好停在酒店。

  江徕先跨上车,递给季风廷头盔,季风廷默默接来戴上,坐到车后座。

  他们骑车下山、过江。已经蛮晚了,这边又多是住宅区,一路上都没有多少人,路灯被高大的行道树簇拥着,光线黯淡,偶尔碰到几个夜宵摊,光膀子的男人们喊着方言划拳,喝得热火朝天。

  江徕并没有告诉季风廷要去哪里,他钻进很多小巷,更像在漫无目的地游车,风里时不时掠来黄桷兰的香味。季风廷摩挲手中正工作的机器,望着这个流动的城市,他走神了,有那么一刻,他认为他们驶进了时空隧道。老建筑、刚构桥、江面星点的霓虹,还有亘古不变的夜空,通通飞驰着后退。他们身上的岁月也同时在倒流,细纹被抚平,目光变年青,呼吸间胸口重新汲聚起呐喊的冲动,化身成自在的旧人类。

  穿过桥和隧道,游人变多,更繁华的街景出现,交通灯也多起来。等红灯的间隙,一辆亮红色的跑车缓缓停到他们左侧,车上戴墨镜的帅哥美女冲他俩吹口哨,起哄着让季风廷别撒手,抱紧了。

  季风廷下意识按住DV机的暂停键,又庆幸江徕戴上头盔,谁也认不出来。可能是难堪,又有点生气,他别过头,不打算理会他们,红灯还有二十秒。可是江徕长腿撑着车架,一只手往后,准确地抓住季风廷的左手,并不犹豫地放到他自己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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