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有些思绪,程袤山漫不经心地抛出个炸弹,“这周末,我打算去找小予来着。”
打字的手一顿,程袤川:“……他不是之前没回你吗。”
程袤山的原计划里,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栗予,奈何栗予十分客气有礼地婉拒了他。再加上他忙着和狐朋狗友见面,过的昼夜颠倒,没什么时差也硬造出了个时差倒,状态不好他有包袱,见面也就一拖再拖。
“软磨硬泡呗。”
所以是答应见面了。
可栗予没有和他提过一个字。
胃部仿佛被一只手紧攥了一下,程袤川的脑中什么地方正慢慢腾起一股躁意。
反观程袤山,开心得不存在的尾巴都快摇起来,“我说特意为了他提前回来的,还给他精心选了礼物,他就不得不答应了。”
程袤川盯住程袤山,尖锐道:“你这是在绑架他。”
“所以说才更喜欢啊,他人真的很好。”程袤山不好意思地咧嘴,丝毫没有察觉到程袤川的敌意,又主动关心他哥,“你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带回家,一块儿吃个饭?”
程袤川单方面剑拔弩张的同时,不得不承认程袤山说得对。栗予就是很好,所以才会被自己用卑劣的伎俩欺骗。
“带不带回家,”他和程袤山说,“关你什么事。”
“好好说着话呢,又怎么你了?吃炸药了。”好在程袤山对他哥阴晴不定的脾性已经见怪不怪。
他君子肚量,不和程袤川计较,低头对公主道:“你看这个人,敏感肌。”
说着,他在公主毛蓬蓬的小圆脸上亲了一口,
程袤川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般移开视线。
作业是写不下去了,程袤川撂下电脑,回房间洗澡。
淋着水,怒火逐渐找到合理的消退理由。
是程袤山厚颜无耻,非要和栗予见面,这不关栗予的事。
对了,没错,是这样。
出了浴室,程袤川的手机屏幕一亮。
是栗予发来的语音,心情很是低迷,“好倒霉,我们街区突然停电了,通知说要停到明天晚上十点。”
程袤川皱起眉头。高中还在母亲朋友家寄宿时,他们经历过一次山洪导致的停电,即使应急设施准备得十分全面,生活上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现在刚好是晚上,停电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黑一些,栗予却接近失明,定然更不方便。
他立刻拨通了栗予的电话。
“你那里怎么样?你还好吗?”
电话里,栗予的语气倒还算平稳,只有些担忧,“没想到会停电,我刚洗完澡,都还没来得及吹头发。”
“有没有应急灯?”这是程袤川最关心的。
“没——”
忽地,栗予的声音终止,电话被掐断。
程袤川又拨回去,却始终都是一片忙音。
驶近栗予所住的那条街,果然,路边两排公寓大楼都是全黑的。
程袤川在网上搜到了有关的信息,显示本次停电是不在计划内的意外,正在努力抢修,市中心附近的区域都受到了影响,希望能够尽快恢复正常供电。
标准的废话,无任何实际用处。
栗予家楼下的大门敞开,连门禁都不工作了。大概是没事可干,零散的人群聚在楼下聊天。
程袤川把口罩拉高了一些,目光搜寻一番后,没看到栗予的身影。
希望是在家里。
他找到消防门,循着栗予之前和他提起过的门牌号,爬楼梯上去。
楼道里有应急照明,但对常人来说都不甚明亮,如果是栗予,恐怕更加勉强。
程袤川加快步伐,一步三个台阶,直奔八楼。
好容易到了栗予家门口,谁知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有反应。
电话始终没有接通,联想到之前栗予在卫生间摔倒,平时也总毛手毛脚不看路,程袤川心里警铃大作,扬声对着门内,连喊了几声“栗予”。
心下越发焦急,他竭力平复着呼吸,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几家门前转了一遍,反复检查门牌号又确认没有找错。
这时,走廊末端的另一扇门打开,探出个形状圆圆头发卷卷的脑袋,不可置信地问:“chasen?是你吗?”
门里隐隐有暗光,栗予身后还站着个亚裔女孩。
他回身和女孩交流了几句,从房间里出来,关上了身后的门。
程袤川三步并两步,上前把他从人家门口拽到自己这边,“你干什么去了?”
“我——”
没等他说完,程袤川抓着他的手,转陀螺似的把他绕了一圈,上上下下看完一遍,确定完好无损,又忍不住责备道:“看不见还乱跑。”
惊喜没了。顷刻间,栗予神采飞扬的眉眼耷拉下去,像只挨了训的小狗,“你这么凶干什么。”
这么委屈巴巴,被骂出一副可怜相,程袤川却没有同理心地有些想笑。
刚刚那股冲动的焦躁消失不见,被莫名的软意取代。
程袤川不太温柔地拉了拉他的手:“怎么不回电话?”
栗予把手抽出来,垮着脸,“不是故意,手机突然没电了。”
眼看真的不高兴了,程袤川的坏脾气能屈能伸,又捉回来,“我太担心了,所以才着急的,是我不对。”
栗予板着的嘴角动了一下。
“抱歉,别和我生气,好吗?”
栗予没忍住,甜丝丝地笑出来,“我就和你说过一次我家门牌号,记得那么清楚。”
程袤川无言以对。
还在犹自缄默,栗予温软的躯体轻轻依偎进他怀里。他只好抬手搭住栗予的肩膀,不小心擦过颈部的皮肤,光滑而带着点沐浴后的潮意。
栗予拿脸颊蹭蹭他,接着解释,“刚刚我手机没电了,才从邻居家借到充电宝,还没来得及开机。”
程袤川直觉自己该走了。
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栗予,“别用蜡烛,我给你带了个手电,还有吃的。现在天热,停电二十四小时的话,冰箱里冻的肉之类的都可以丢了。”
栗予仰头“看”他,下巴磕在他胸口,“你好细心。”
程袤川看着他扇动的长睫毛,一时入神。
再反应过来,只见栗予已经推开了他的家门,表情是如果被拒绝、就立刻哭给程袤川看的那种。
他笨拙地邀请道:“反正没有灯,我也看不见。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第26章 可爱眼睛
程袤川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不了吧。”
栗予却像没有听见似的,直接圈着程袤川的手腕,松松拽了把。
程袤川脚下一跌,无法抗拒地被拖进门内。
栗予家是个空间很大的套间,厨房和卫生间单独隔开,床摆在窗边,对面是他曾给程袤川拍过照的玻璃门衣柜。
既然来都来了,程袤川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又叮嘱了栗予,让他在沙发上好好坐着,别乱跑。
栗予跟着他发出的声音左右转头,依赖地抿嘴向他笑。
程袤川环顾四周。
地板干净清洁,东西都摆得井然有序,不存在什么因为看不见而磕碰或失手打翻的风险。书桌上有最显眼的位置摆了个粉色的烟盒,是他送的万宝路。
尽管学习抽烟失败,但烟盒被栗予很郑重地要走,说是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所以要留作纪念。
再看床上,被子枕头整整齐齐铺开,唯独有好几只玩偶,东躺西滚,几乎把床上的空间占满。
那么大的人了,睡觉还要抱毛绒玩具。
程袤川的语气有些难以言喻:“你睡哪。”
栗予摆出个明知故问、看笨蛋的表情,“床上。”
程袤川不发出声音地笑了笑。
栗予又用一种娇憨而纯稚的口吻,仔仔细细和他说明:“我喜欢被挤着睡,感觉很有安全感,所以床上会放很多玩偶。”
既然是喜欢“被挤着”,而不是这些玩具本身,程袤川冒出一个可以让他戒断这些玩具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