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暖年(131)

2025-12-17 评论

  ——郑沅学生时代那种招人喜欢的特质,似乎也延续到了职场。他回来这半日,已收获不少关心。

  郑沅一边笑着和同事闲聊,一边在心里盘算,病假期间大家或多或少分担了自己的工作,便订了附近热门的精品手冲和甜品作为答谢。点心送到,紧绷的办公区暂时松弛下来。

  茶水间里,咖啡的香气混着低语,有人忽然问起郑沅:“Chris,你最近係咪搬咗屋啊?我见你好似有再住酒店了。”

  正在回复郑家灿消息的郑沅手指一顿,抬起头,说:“是啊,搬回家住了。”

  “我就话嘛,”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八卦地追问,“哦?搬返去同爹地妈咪住啊?咁好福气。”

  郑沅喉头微微一哽,含糊地“唔”了一声。

  “嗨,有乜所谓啫,”一位同事见状,适时打圆场,“香港地,楼价贵到飞起,有屋企人照应唔知几好。我都想搬返去同我阿妈住啦。”

  话题很快被引开,再无人深究郑沅的私事。

  但郑沅野猫似的警惕性已经被触发,看眼和郑家灿的聊天界面,便熄灭了屏幕。

  他知道,从自己空降的那一刻起,无数双眼睛就在暗中拼凑自己的背景和来路。

  郑沅忽然想起大学时,自己在基金会帮忙的那段经历。那时他曾天真地以为,能与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共事,便算是踏入了成人世界。如今回想,那些人或敬或畏地看着郑家灿的脸色,待他亦如对待郑家灿羽翼下的小孩。

  直到今天,这些对他私生活充满好奇的同事,这些试探的、无谓善恶却充满深意的目光,才是他以后面对的、真正的世界。在这里,他与郑家灿的关系不再是庇护,更像是一枚埋在脚下、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

  午饭钟点,士丹利街的一家西餐厅。

  在郑沅推门而入时,坐在里面的郑家灿就看到了他。——不再是在家里那身松松垮垮的打扮,穿着白衬衣的郑沅挺拔清瘦,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锁骨。

  郑沅进来时,空调的寒意与室外热浪交替,在他脸上激起一层薄薄的潮红,像是被八月的香港烫了一下。这抹红晕也让他那张带着攻击性的漂亮脸蛋柔和了几分,显出少少奔逃而至的温顺来。

  当他抬头张望时,像是只刚从炎夏中逃出的小兽。那黑得发亮的目光扫过餐厅,一下就在午市的高峰期餐厅里看到了坐在里面的郑家灿,然后唇角翘了一下。

  郑沅一边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工牌挂绳,一边穿过拥挤的桌椅,径直走来。

  “不好意思,迟到了。”他在郑家灿对面坐下,拿起冰柠檬水便灌了一大口,被冰得微微蹙眉,随即舒展,脸上的热意渐渐褪去。而后,他单手撑着脸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郑家。

  郑家灿问:“怎么了?”

  “没什么。”郑沅撑着脸的手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敲击,还是看着郑家灿。

  但郑家灿实在太过矜冷自持,像一尊置于玻璃柜中的玉器,任由旁人如何观赏,自身始终清清冷冷。小鹿乱撞的郑沅被他沉静的目光看得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先移开视线,装作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被烈日炙烤的街景。

  上午郑家灿发消息问他想吃什么,郑沅几乎没怎么想,就说突然想吃以前上学时吃过的一家龙虾包。

  郑家灿便答应约在这里。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午餐邀约,可刚才真的在人潮中见到他,郑沅心脏还是漏跳一拍。

  真奇怪,同这个人出入过更奢华的酒店,也见识过更鼎沸的宴会,怎么会对这样一顿寻常午餐,感到一点点陌生的、几乎是羞怯的紧张?难道是因为,郑家灿身边罕见地没带保镖?今天坐在这里等他的郑家灿,和周围进食的上班族没什么两样只是,他更好看,肩背更挺拔,气质更卓绝,更像一幅精心装裱的画。

  想到这,郑沅目光又像不受控制地,再次缠绕到郑家灿身上,从对方眉骨到腕骨,细细打量。

  “今天的会开得怎么样?”郑家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

  偷看的兴致被打断,郑沅悻悻地收回视线,简单地汇报了上午的工作内容。

  郑家灿又惯例问了几句,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落在关键点上。

  郑沅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嘟嘟囔囔,果然是大老板,对哪个行业都了如指掌。

  忽然想起什么,他语气故作轻松说:“对了郑生,审计顺利的话,九月我就要回伦敦,我的这份工作也到头了。到时候总部会派人来交接。”

  “辛苦。”等郑沅讲完他要走的计划,郑家灿的语气平淡无波地应了一声,视线落在郑沅一张一合的嘴唇上,他的唇形生得极好,上唇薄而精致,下唇饱满如花瓣,天生一抹血色,说话时轻启轻合,像是在邀请人去倾听秘密。

  现在因为不满,微微抿着,血色褪了些,反而显出几分委屈来。

  “哇,不辛苦。”郑沅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不高兴,“到时候我把Rice ball也带走。”

  郑家灿说:“也带上我吧。参加毕业典礼吗?我也想看看。”

  郑沅脸上的委屈烟消云散,微微瞪大眼睛,惊奇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郑家灿言简意赅说:“因为我上过学。”

  “哦。”郑沅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不管我的什么事你都一清二楚。”

  知道他沉溺过往,知道那枚可笑的戒指,知道他对外宣称已婚的谎言,知道他像只流浪的小狗,一边假装洒脱地远行,一边又固执地等待主人回头。

  想到这些,郑沅觉得正午的阳光太过灼人,脸皮火辣辣地烧起来。他下意识想把自己曾经戴戒指的手藏起来。

  郑家灿却说:“有关注你的一些情况,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没有让人时时刻刻盯着你。”

  “那就行。”郑沅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

  这时侍者将午市套餐端上桌,郑家灿便极有涵养地噤声,不再说话。

  郑沅一边切着龙虾包,一边又有心情偷看起郑家灿。

  看着看着,郑沅咂摸出些不对劲。

  郑家灿这样的人,果然还是不适合来这种烟火气过盛的环境。他太过自矜淡然,显得他们这一桌们像是工作日两个不太熟的工作伙伴间觅食时遇见,纯粹为了填饱肚子而偶然拼桌。

  狼狼咬了一口微烽过的奶油布里欧面包,因为尝到了里面满溢的、冰凉鲜甜的龙虾沙拉,郑沅瞥着郑家灿的眼睛倏地一亮。

  和记忆里一样好吃。

  郑沅心满意足地想,下午收工得给郑糕糕也打包一份。

  一想起郑糕糕,郑沅便有了说话的由头,懒洋洋叫他:“郑生。”

  郑家灿抬眼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今天上午,同事问我是不是搬家了。我搬家这种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开了?”说完,郑沅咬了一口欧包,一边动着腮帮子,一边思考。

  食物下肚,郑沅伸出舌尖,舔干净唇瓣上沾到的一点奶油。他歪着脑袋,目光狡黠地看向郑家灿,明知故问:“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

  郑家灿看过郑沅的脸,就从他表情就看出郑沅自己已经知道答案。

  从郑沅回港时,就没有低调可言。

  他这个空降的门外汉,初来乍到时,就被同事当做来过暑假的公子哥。

  但是因为郑沅不仅毫无骄矜之气,还勤奋得过分,别人随手扔给他的案例,不想做的汇报……他都认认真真接下,对一窍不通的金融模型,也肯埋头硬啃。而且郑沅不爱出风头,总是默默接下那些琐碎又耗时的工作,像一块安静的海绵。

  半个多月下来,那些明里暗里的审视,早已悄然转变为混杂着好奇与欣赏的关注。

  更何况,郑沅还有一张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脸。

  在人均衣着光鲜、气质锐利的投行精英里,郑沅的好看是另一种质感,清冽又秾丽,在年轻同事间格外受关注。他刚来时住总部安排的酒店,就有人打听到他的房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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