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琪和郑家灿当初虽然签了详尽到令人咋舌的婚前协议。即便如此，离婚后涉及的庞大股权变动、跨境资产分割、以及为填补郑氏资本退出而进行的集团内部架构调整，仍有许多文件，需要他这个董事会成员亲笔签字确认。
看到新闻时，林孝炜正置身私人会所里，在叔叔伯伯们的商业术语和雪茄烟雾中开完了长达三小时的董事会。
会后，是一场为他“接风洗尘”的晚宴。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说着真假参半的客套话。
他提前离席时，三叔揽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Vic真是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有担当了。可惜你爹地妈咪走得早，没能亲眼睇到。他们若在，一定最希望见到你们姐弟联手，将林氏带上新高峰。”
另一位族中长辈也附和道：“是啊，Victor，玩够了就该收心。最近成绩不也平平吗？不如早点回来，帮帮手，替Kiki分担一下。”
这群老古董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无非是想借机削弱他姐姐在集团的掌控力。
林孝炜举了举酒杯，语气轻松地回应：“我就只会开开车，做生意唔识嘅。等我退役了，回来给我家姐当个全职司机，倒是绰绰有余。”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也结束了这场暗流汹涌的寒暄，林孝炜与林孝琪并肩走出。
门口，一个身影颀长、气质沉静的男人早已等候在侧。对方身上有种与这个名利场格格不入的静气。是姐姐的司机。
见到林孝炜，他礼貌地点了点头，眼神无波无澜。
陈臻。
林孝炜认得他，姐姐大学时的男朋友，一个舞蹈生。他曾以为他们在那场世纪联姻开始前就已分道扬镳，但原来，从来没有。
林孝琪也懒得多此一举地再介绍，只言简意赅地说：“Zane，送Vic回去。”
车子平稳地汇入香港夜晚璀璨的车流，从中环经过海底隧道驶向港岛南区，车内气氛安静。
林孝炜拿出手机，发现下午那篇将他与郑家联系起来的报道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几篇中规中矩的体育新闻，对“郑”字避而不谈。
不知道这是自家下属行动迅速，还是郑家雷厉风行的公关出动了。
他只知道，在那段各取所需的“PR婚姻”结束后，郑家灿就和姐姐好聚好散，合作到此为止。
几个月前，那个干脆利落的联合离婚声明，让那段曾经受人瞩目的豪门联姻，体面收场了。而郑家灿这个名字，将如协议规定般，和林家划清了界限。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林孝炜是真心替姐姐高兴。但高兴之余，他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
抵达家门口，林孝琪叮嘱他：“今天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林孝炜点头，忽然问：“姐，你见过郑沅吗？”
林孝琪微愣，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弟弟的侧脸，语气平静：“怎么？别告诉我，你还没放下他。”
林孝炜说：“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那也才过去了两年。
林孝琪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是没想过，在和郑家灿结婚期间，利用“郑太”的身份帮弟弟一把。可后来她才发现，郑沅那个人，和自己这个一头热血的傻弟弟，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而且有陈臻在场，她本不想再提起“前夫”家的任何事。
可林孝炜却毫不在意，他说：“下午有娱记乱写，叫人处理了，但看起来郑家那边也有出手。”
林孝琪瞬间了然，说：“郑家的公关，在香港是出了名的快。”
林孝炜也不意外，近一年来，姐姐和郑家灿名存实亡的消息早有风声，有厉害的狗仔甚至嗅到了陈臻的存在。偏偏，满城风雨里，没有一条新闻、一张照片，是关于郑沅的。
郑家灿把他藏得可真好。
这次回来，大概率也不会遇见了。
“Vic。”林孝琪说：“以前是你自己讲不喜欢他，怎么一回来就又问起？”
“是不喜欢了。”林孝炜没注意到姐姐变换的神色，自顾自地低声嘲讽，“我只是在想，那个家伙，应该高兴死了吧。”
在他想象中，郑沅应该和前座的陈臻一样，安静而隐忍地在香港等了整整两年，终于等到身边野心勃勃的“爱人”重获自由。
林孝琪沉默片刻，只说：“可能是吧。我没见过他。”
林孝炜轻哼一声：“没见过也好。现在，那家伙也算得偿所愿，终于名正言顺了。”
下车前，林孝炜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前座的陈臻。
林孝琪解下头发，用指腹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想对陈臻说，不要在意林孝炜最后那句话。
“你不打算告诉Vic，Chris两年前就走了。还是你帮的手。”一直没说话的陈臻突然开口。
林孝琪把玩着手中两枚钻石发夹的动作一滞，说：“Vic太单纯了。”
尽管两年前林孝炜就摆出了一副与郑沅决裂的姿态，但林孝琪知道，只要自己告诉他郑沅离开了郑家灿，这个傻小子一定会再去找对方。现在林孝炜能主动提起，心里大约是真的放下了些。
但即便如此，林孝琪也不打算再谈论对方。
感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更何况，那两人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顶多是年少的心动里，混杂了林孝炜那点泛滥的同情心。
陈臻说：“你怕Vic知道是你送走了Chris，就会不顾一切去找他。”
林孝琪没否认，只说：“Vic觉得他好可怜。”
“其实，”陈臻说，“这也是郑家灿让你把这个消息对Vic保密的吧。”
林孝琪捏紧了发夹，看向淡淡说出实情的男人。
陈臻说得没错。
除了她的私心，这也是郑家灿的条件：不准她的弟弟再靠近郑沅，哪怕是郑沅“离开”他期间。
林孝琪一向不和陈臻谈论感情以外的公事，但他陪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总是能知道一些自己并没有告诉他的事。
她忽然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你怎么知道的？我们陈大首席，难道还同他打过交道？”
陈臻当然没有。但他了解林孝琪。林孝炜是她最重要的人，弟弟想要的，她一定会想办法帮他得到。那个叫郑沅的男孩，在他们这类人眼里，就像个偶然钟意的玩具，想要出手时，当然不会考虑太多的后果。
唯一能动摇她的，就只有实实在在的利害。
陈臻从后视镜里扫过后面那双妆容精致的眼睛，说：“没有，我猜的。毕竟，我也要了解一下，你前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孝琪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敛去。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和后面的车说，前面路口停下。”
“怎么了？”
“我坐到前面来。”
陈臻的唇角逸出笑意，恭敬说：“好的，大小姐。”
第65章
郑沅翻了下昨天的新闻，稿子已经被公关“净化”过，任何与郑家灿相关的字眼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位F1车手回港的平淡报道。
但评论区依旧留有痕迹。
划过林孝炜粉丝的高赞留言，下面就是昨天网友的点评：“讲真，我觉得Vic的嘅前姐夫比佢本人更有charming，郑生那种成熟男人味先系极品咯。”
“楼上+1，郑生同Kiki当年真系神仙颜值，天作之合。”
“有冇人记得啲古早八卦,当年Kiki据讲系从好闺蜜Josephine手上，将郑生追返嚟嘅……”
这些陈年的桃色秘闻，像水底的沉沙，被新的波澜一搅，又泛了上来。
郑沅口罩下鲜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挨个点了举报。
“Chris，你还好吗？你面色好差喝。”同事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事。”郑沅立刻回过神，拉了拉口罩，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可能是忽冷忽热，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