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暖年(142)

2025-12-17 评论

  郑家凯也曾因此恨过他,可两年前知道真相后,他又猜测到一个更令人心惊的事实——连备受重视的哥哥当年能被当做一枚棋子一样被放弃,那他这个平庸的父亲呢?是不是也被利用了?被利用了他的嫉妒、贪心和愚蠢,顺理成章地走完了那场针对哥哥的围剿。

  如果这些连自己都猜到了,那哥哥又怎会不清楚?

  然后郑家凯就悲哀地发现,就算知道所有的真相又如何,这些都无法为赤裸裸的背叛和伤害开脱。

  良久沉默后,郑启朗说:“我做什么重要吗?你哥怎么也不可能原谅我。”

  郑家凯是个透心凉的皮夹克,说:“如果係我,我都唔会。”

  郑启朗被他气笑了,摇了摇头:“你没有你哥心狠。他把郑沅带回香港,养在身边,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报复,是把仇人的儿子玩弄于股掌。连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只有你爷爷清楚,那是保护。郑沅,就是一根扎在他心头的刺,时时刻刻提醒他,Albert没有忘,也永远不会原谅。”

  郑沅年少时的那场召见,不是下马威。那是郑太利,那个掌控一切的商业帝王,在生命尽头,对自己唯一无法掌控的憾事,做出的最后清算。他要拔掉这根刺。

  说起自己那个严苛冷酷、捉摸不透的父亲,郑启朗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给了Albert—切,教他商场上的狠辣精明,也给了他所剩无几的祖孙情。可Albert还是没选他。所以,他改了遗嘱。”

  他将一部分核心产业交到郑启既手上,不是对控制了一辈子的子女心软,而是对郑家灿的惩罚。

  是一个家长对那个忤逆他、揭示他丑陋真相的孙子,最后一次动用权柄的报复。他要让郑家灿即便坐上家主之位,也要面对一个分裂的家族,面对一个永远需要提防和收拾的烂摊子。

  郑沅耿耿于怀的,那场他以为是抛弃的商业联姻,那场导致他们决裂分手的痛苦根源,就埋藏在郑太利那份因他而起的遗嘱里。

  而郑沅所以为的恨,其实是两道沉重的枷锁,郑家灿替他扛了一道,自己却亲手将另一道,锁在了他们两人之间。

  郑家凯愣住良久,问:“Chris知道吗?”

  “你觉得你哥会同他讲吗?”

  郑家凯想想也是,哥哥一定不会把这些告诉郑沅。

  自己现在知道了,也不会。

  又在沉默一阵之后,郑家凯忽然喃喃说:“爷爷死的时候一定不瞑目。”郑沅要是知道这些,心里应该会好受些。

  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后半句话,郑启朗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大孝子。

 

 

第69章 

  当天夜里,久久无法入睡的郑沅从衣橱深处摸出那枚戒指,头昏脑胀地盘算着。

  等郑家灿回来,就告诉郑糕糕,其实他们是他的父母,一个爹地,一个妈咪。

  还是……先求婚?似乎更能理直气壮一些。

  为此,郑沅在网上搜了搜订婚的小蛋糕。

  直到夜深人静时,那种灼烧一般的心痛终于麻木,郑沅冷静和理智也才渐渐回来。

  而且他也发现了自己卑鄙:越在隐约意识到无法拥有郑家灿的时候,就越要牢牢抓住他。

  叹了一口气,郑沅把戒指放进抽屉,翻身埋在枕头上,强迫自己入睡。

  就在郑沅放在手机的那一刻,他还没关掉的IG跳出一条未读私信的提示。

  第二天,受低压槽影响,一直晴热的港岛天气变得不稳定,一早上都是骤雨和狂风,到了近午明晃晃的日光才出现。而郑沅处理完周一开会的材料,才注意到手机上那条昨晚发来的私信。

  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了许久,又点进对方主页,自己竟然能正常浏览,郑沅才确定自己真的从黑名单里被放出来了。

  “回个消息。”

  郑沅选了个歪头问号的贴纸表情发过去。

  对方很快回复:“出来见一面。”

  郑沅问:“是Vic本人吗?”

  一条语音信息弹了出来,是林孝炜略带不耐烦的、清亮声音:“不是我本人,还能是谁?地址发我,现在过去找你。”

  正在吃午饭的郑糕糕捏着小勺子看过,有些好奇这个和小叔一样的大嗓门是谁。

  午后,气温迅速升上来,晴日下的热浪让远山都变得模糊,光线被层层叠叠的凤凰树筛成晃动的金箔,空气全是雨季的闷热潮湿,郑沅舍不得让郑糕糕在这样的天气里走远,便约了林孝炜在附近的卢吉道。

  山道蜿蜒,蝉鸣声声,在摇摇晃晃的树荫下,卢吉道除了几个挥汗如雨的跑者和零星游客,幽静又明亮,郑沅牵着郑糕糕,远远便看见那个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高挑身影。

  林孝炜也看到了他们。几步走近,停在郑沅面前,看到郑沅苍白清瘦的脸,语气生硬说:“怎么不干脆约在你家大门口?”然后垂眸面无表情看着郑糕糕。

  不像小时候那么胖嘟嘟了,但是一样的可爱漂亮,太阳下白皙的胳膊和小腿,像个晶莹剔透的小玉雕,乌溜溜的大眼睛安静又温和。

  “你好,我是你的舅舅。”

  郑沅倒吸一口冷气,林孝炜又说,“也是你的干爹。”

  郑糕糕仰着小脸,礼貌地向这个奇怪的大人问好:“你好。”

  林孝炜摘掉口罩,把郑糕糕抱起来,说:“你小时候我抱过你,在这里看夜景。”说着,他抱着郑糕糕走到路边,去看下面的城中高楼和维港。

  站在石栏杆边,郑糕糕已经一点印象也没有,而林孝炜的记忆翻涌而上。在这里,他曾载着熟睡的郑沅,抱着肥嘟嘟的郑糕糕,看这个城市夜景。

  想起来,林孝炜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年少轻狂,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郑沅的欺骗和利用,抱着他的儿子,不仅说要教他赛车,还傻乎乎地教郑糕糕喊自己“爹地”。

  现在已经是郑家灿儿子的郑糕糕都不记得了,而郑沅在一旁呼吸着新鲜空气,笑眯眯说:“是啊是啊,Rice ball,他是林叔叔,也是你的赛车老师,以后要教你开车的。”

  林孝炜咬牙,说:“我就知道你当时没睡着。”

  郑沅当听不懂,笑容依然狡黠:“Vic是不是快走了呀?”

  林孝炜下周就要飞回欧洲,参加车队的季前测试和新闻发布会。留在香港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昨晚才会犹豫再三,还是联系了郑沅,并趁着今天头脑发热,找了过来。

  “这么关注我,对我念念不忘吗?”林孝炜空出一只手捏捏郑家灿儿子的脸蛋,又嫩又软,脾气也好,任由他捏,像只充绵的小公仔。

  “我可是你的fans,虽然你本人拉黑了我,但是我都有关注你们车队的信息,也知道你成绩很烂。”郑沅不仅出口伤人,还眼尾微挑,失望地看了看林孝炜。

  正在捏郑糕糕的林孝炜手一僵,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说:“运气不好而已。”

  郑沅脸上那副“我不太信”的表情,让林孝炜又想咬牙。

  这小子怎么一点都没变?

  想到郑沅和以前别无二致的任性狂妄和少年气,恐怕正是因为一直被郑家灿护在庇护之下,林孝炜表情更复杂了。

  年少时,他总觉得郑沅可怜,觉得对方是陷在郑家灿掌心无法逃脱的金丝雀,傻傻地接受了一场没有选择的人生。

  后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承认,当郑沅说“这是我选的”那一刻,他和郑家灿之间,到底谁才是入局者,他这个局外人,又怎么看得清楚?

  在路边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近况,林孝炜开车将两人送回宅邸。

  他们的房子在半山豪宅里不算大的,但前后花园占地极广。而在长长的私家车道尽头,还有一颗华盖如云的巨大花树,已经是到了最后的花期,粉色花瓣如樱似雪。

  郑沅指给林孝炜看:“这里很多树都是我种的,见到那棵最高最靓的没有?”

  “也是你种的?”

  “不是啦,是我最钟意的。”郑沅得意地说,“那棵树好贵的,丁叔说花了几百万买回来的。在我来之前就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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