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郑家灿，郑沅满脸的逞强和骄傲都被涌上来的鼻酸冲淡了，他手指蜷了蜷，说：“郑家灿我不想对不起我的小孩，你也不想你的小孩做私生子吧。你让我去南京，等你家的责任、你的事业都搞定，你再来找我们吧。到时候你就收养我的小孩，就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来历……”
郑沅这个认真的计划还没讲完，郑家灿就轻轻地将他揽入怀中。这个拥抱轻柔却紧实，对方克制的双臂、胸口颤抖的呼吸，都像是带着无法言喻的疼惜。
郑沅有在这种拥抱里变得不知所措，他的那些不安和顾虑、那些看似认真理智，实则可笑的打算，在这一刻寸寸崩塌，无法再被压抑的，只有同样的欣喜、深深的依赖，以及对眼前这个人无法抗拒的心软。
带着一丝妥协和渴望，郑沅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伸手抱住郑家灿，将潮湿的脸颊深埋进他的肩窝。
*
从荷兰离开前，郑沅接受了简单的体检，主要是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他有些轻微的贫血，但并无大碍，新生命尚未对他的健康造成明显影响。
见郑家灿看着体检报告不讲话，郑沅伸手去够：“郑家灿给我看看。”
“回去要多吃饭。”郑家灿故意将报告举高，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在郑沅跳起来想要抢报告时，只好将体检报告放在了他的手中，声音比平时温和了半分，像是在哄小孩，“也少蹦蹦跳跳。”
郑沅乖顺地说：“知道啦。”看完自己的体检报告，他抬起头，好奇地问：“郑家灿，你现在还高兴吗？”
尽管郑沅很配合郑家灿的安排，但郑家灿知道，对于那个去南京当“单亲爸爸”的计划，郑沅是认真的，也在找机会重新提起。而在返回香港之前，郑沅想要离开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郑家灿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他捧起郑沅的脸颊，温柔地亲吻：“BB没有影响到你的健康，我当然高兴。不过更深入的检查，等回香港我再安排。让医生根据你的身体情况来做全面的判断。”
“判断？”郑沅的表情带起一丝警觉。
郑家灿又补充道：“也再仔细检查一下BB是否健康。”
这是郑沅最为在乎的事情，听了这话，他被郑家灿握在掌心的脸颊微微泛红，轻轻应道：“好吧。”
*
湾流机穿梭于云层之上，舷窗外是点缀着稀疏星光的巨大夜幕，机舱内则缓缓开启了昼夜节律的灯光系统，模拟出目的地的柔和清晨，郑沅在这种环境里昏昏沉沉地睡着。
郑家灿在他不远处，在逐渐安静下来的环境里，开始仔细安排接下来几个月里郑沅的生活。
如果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其中牵涉到的人力物力，以及需要考虑的复杂因素，远非照看郑沅一个人可比。
郑沅的体检团队、生产的手术医院、以及未来照料孩子的人选，这其中每一个环节都会裂变出更多枝节，也都可能出现难以预料的差池。即使是权势如郑家灿，也不敢完全保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能做到滴水不漏。
目前看来，最稳妥最合适的办法，是将郑沅暂时送到国外。
但郑沅绝不会同意，而郑家灿也同样不愿将郑沅“真空”隔离在自己视线之外的地方。
为了让郑沅留在香港、留在自己眼皮底下，郑家灿只能做最快做好最周全的打算。
郑家灿很清楚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大脑之中也清晰陈列着诸多风险，尤其是在他和林孝琪这段名义上的“新婚”期间，任何一个不慎的举动都可能引来轩然大波。
可此刻，在这万米高空之上，所有的纷争与算计都被隔绝在外，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和郑沅。
此时飞机轻微的颠簸让郑沅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手指轻轻蜷缩。郑家灿伸手替他拢了拢毯子，目光却一片幽深。
他静静注视着郑沅，想起那些无法理解他为何执意留下郑沅的人。
他对感情向来看得很淡，早已习惯将利益放在首位，被人评价为冷漠薄情也并不冤枉。
唯独对于郑沅，郑家灿自认为一直看得清清楚楚，却又始终无法放手。
郑沅天真无辜，不会算账不会奉承，甚至以后也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但郑家灿依然不愿意这个人离开自己。
郑沅是他亲手豢养的软肋，而他对郑沅多年密不透风的保护，也像是座精心设计的牢笼。
此时熟睡中的郑沅毫无防备，呼吸绵长，睫毛投下在脸上两扇淡淡的阴影，双手无意识地覆在小腹上，像是一种脆弱的自我保护。
这个动作是出于本能，还是回到香港并非他的心甘情愿？还是已经长大的郑沅对郑家灿的引导感到不安？
在凝视郑沅的睡许久后，郑家灿目光重新落向他的腰腹。
在郑沅跟随林孝炜出逃的那十多天里，郑家灿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焦灼，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既然郑沅已经生长离开他的微弱萌动，那么，他就必须让这个流着他们两人血的筹码安然无恙出生。
作者有话说：
小郑：宝宝你爸爸使用了美男计和苦肉计（？），我再跟他好一阵。
糕糕：(●●)没事哒。
第46章
十月初，天文台发布消息，几天后超强台风即将登陆，郑沅趁着挂风球前，去了大澳的观测站，看铅灰色云层压向大屿山，海面上也开始涌现一阵阵长浪，酝酿着热带气旋的波澜。
“郑生都对天文有兴趣？”
郑沅道谢接过观测员递来的冰柠茶，说：“就是刚好得闲。”他正为毕业论文做准备，方向是香港亚热带季风气候。
“正合适时间！你看，那边应该就是风眼的位置。”观测员指了指监测屏幕上的图像，然后转向一旁的仪器和图表，继续说道：“而家啲气压开始drop，风速都慢慢起紧喇。这些是我们站这几年记录下来的数据，你可以参考一下。”
“唔该晒你啊。”
郑沅正专心致志地做笔记，一个撑黑伞的瘦削身影冒着细雨走过码头，进了观测站。
林孝琪摘掉墨镜，比上次见面更瘦了些，打招呼的方式却和之前一样，亲切得像是朋友：“Chris，好耐唔见。”
然后在没有第三人在场时，林孝琪这个现在在法律上已经拥有“郑太”头衔的女人，用疲惫的口吻和郑沅谈起她的弟弟。
她开门见山：“帮个忙，劝他振作起来。”
郑沅戳着杯底的柠檬片，说：“为什么是我？你应该找心理医生。”
看着冷漠的郑沅，林孝琪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她看起来像个疲惫的战士，说：“我知道上次Vic带你走，让Albert很不快。我这次找你，他并不知情。”
从对方口中听到郑家灿的名字，郑沅喉头发紧，莫名想起郑家灿今早出门前在他额头留下的吻，想起最近八卦杂志上“郑林合卺，带动股价单日飙升冧百亿”的新闻。
两者真实又荒谬，让郑沅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眼前的“郑太”。
林孝琪说：“Vic现在状态很差。我想你们之间的事，也只有你才能去讲清楚，让他死心。你开个价。”
郑沅看她拿出支票的动作，发现对方还真的和郑家灿是一路人，或者说，他们这类人，是用同样的目光看待郑沅。
用钱、用小孩，用郑沅没有的东西，打发他。
“我会试试。”郑沅推开支票簿，“但不是为了钱。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
从海边的观测站回家后，郑沅独自在房间里，回看了过去一个月里和林孝炜有关的新闻。
林孝炜因为上个月在一场比赛中危险驾驶，被禁赛了两周，前两天才重返赛道。但是在上场比赛，又因为驾驶失误，最终撞墙退赛。
看着视频中红色赛车在伊斯坦布尔赛道打滑的瞬间，郑沅胸口也跟着抽搐了下。
难怪林孝琪会来找自己。
郑沅皱眉关掉网页，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密集的大雨，拨通了林孝炜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