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温抬着下巴觑着离自己相隔三四个台阶的男人,“你有事出去?”
“没有,我是下楼来迎接您的。”韦斯特微笑地说,“虽然屋舍简陋,但也不要怠慢了贵客。”
“我这里不需要你的招待,你可以忙自己的事。”布兰温没什么可与加里韦斯特畅聊的,难道要坐在办公室里相互瞪眼。
“是我,有事要和您谈。”
“谈什么?”
布兰温一时想不到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需要谈的。
“请到我办公室坐下聊吧。”
分完食物的伯德也发现了弟弟巴内不在场,他向身边的伊莉丝修女询问,“肯尼斯在哪?”
伊莉丝眼睛里的笑意淡去,温柔地说:“他在宿舍里,因为生病了,不方便出来。”
“生病了?”伯德立即担忧地追问,“感冒了还是?严重吗?我现在上去看他。”
“不……严重……”伊莉丝望着已经跑进洋房里的背影轻声地自言自语。
伯德跑上二楼眼尾余光正瞧见少爷随加里韦斯特进入了办公室,他欲要喊一声“少爷”,翕动的唇又无声地闭上,他要先去找生病的巴内。
路过窗前,他习惯地往宿舍内瞟一眼,看见巴内此时在床铺里靠墙坐着,大腿盖着棉被,手里拿着一本书。
“肯尼斯!”他忧心忡忡推门。
安静看书的巴内肯尼斯因为突如其来的响动而受到惊吓,他颤抖的瞬间猛地朝门口看去,好久不见的哥哥已经跑到了他的床前。
“肯尼斯,你怎么生病了?”
忽然的相见使巴内肯尼斯感到恍惚。
伯德看着弟弟没有反应,伸手在弟弟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少爷也来了,我拜托他送你去医院找医生。”
巴内肯尼斯蓦地回过神,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不要麻烦少爷。”
伯德还是看出点端倪,不依不饶地问:“那你怎么生病了?吃药了吗?”
“吃了的,还是贾尔斯先生带给我的药。”巴内合上同样由贾尔斯送来的读物,安抚说,“天太冷了,脚底生冻疮而已。”
伯德关心则乱,要掀开遮掩双腿的被子,但巴内及时阻止了。
“不许看,已经涂药了,会好的。”
巴内明显的为难让伯德放弃查看伤口,他无奈地叹气,郑重强调地说:“好吧,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嗯!你放心,贾尔斯先生经常来看望我们,不会有事的。”
“您的保镖来孤儿院的次数太频繁了,格林少爷。”
加里韦斯特请贵族落座,然后亲自为贵族倒上一杯尚有余温的红茶,接着才边说边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
他把右脚架在左腿上,拇指揉着太阳穴,一副犯难的样子,“听说艾德蒙由于凯利布拉纳一家灭门的案子叨扰了您很久。”
“嗯。”布兰温没碰这杯热茶,“他也消失了一段时间。”
“他在您眼中是消失,却不代表他没有在继续窥视着您。”加里韦斯特劝说,“您太放任保镖的自由很容易引人瞩目,届时大家都会有麻烦。”
仅仅三言两语,布兰温明白了神父的意思,“如果不是贾尔斯急切的关心,肯尼斯的双腿就要截肢了,神父。他的腿上是你抽打留下的鞭痕,没有进行伤口处理,任由伤势恶化,这么冷的天气还强迫他赤脚行走,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的小腿早已失温。你那么妄为,我怎么能不麻烦贾尔斯多来看顾孩子,不然某一天很可能神父会因为虐待儿童而登上新闻,你进监狱只是小问题,可我父亲的声誉就要受损了。”
他垂头打发时间地扭动着风衣上的黑色袖口,慢条斯理地说:“我曾经提醒过神父先生要收敛,你的言行举止关系我父亲在慈善方面的形象,我必然要盯着你。当然,如果你对我的决定有异议,你也可以向我父亲提出,他会公平看待的。”
“但是您这么做不怕引来警犬吗?”加里韦斯特没有因此恼怒,他是个沉沦在恶里的清醒者,没人比他还了解自身的罪恶。
布兰温眼神轻蔑地眄视办公桌后的魔鬼,风轻云淡地说:“解决他,就如同你解决布拉纳一家如此简单,只不过这一次,你很可能要陪葬。所以你要是还想继续活着,就请你好自为之,我能省点麻烦,你也能保住狗命。”
加里韦斯特默了默,威胁并未使他不悦,反而笑了起来,“格林少爷成长了,以前的您不会把威胁说得那么赤裸,希望有一天,我能见识到您的手段。”
“怎么,”布兰温故作好奇地问,“神父先生是想死在我的手里吗?”
加里韦斯特哈哈笑了两声,有趣地说:“我能死在您手中是您的本事,也是我的幸运。”
“是吗?”布兰温神色漠然,“您不会有这样的幸运的,放心吧。”
“我还想着拭目以待……”
加里韦斯特话音未落,门前陡然出现的伯德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一只手抓着门框强忍笑容地对布兰温说:“少爷,我们回家吧。”
这显然不在布兰温的预料内,他愣神间站起身,脚步朝着伯德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伯德抬起手臂伸向少爷,眼中藏着渴望,“我想回家了。”
布兰温牵住这只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好,你和他们道别了吗?”
“嗯,”伯德仰着脖子注视少爷,转过身说,“肯尼斯生病了,幸好贾尔斯给他送了药,应该不严重。”
“我知道,贾尔斯和我提过。”
他们聊着迈出办公室,全然把办公室里的加里韦斯特抛之脑后,布兰温也没给加里韦斯特刺激伯德的机会。
他察觉伯德的身体在发抖,方才的笑容似乎是在假意轻松,不禁心疼地说:“你不用来找我的,下去和你的弟弟妹妹玩一会,或者让贾尔斯上来提醒我。”
说到这里,他能感觉到捉着自己指尖的手指紧了紧。
“我不怕他,少爷。”伯德鼓起勇气,也压抑着怒意,坚定地告诉少爷,“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冲动。”
布兰温低头观察伯德,“暂时远离是一件好事,只有上帝知道恶魔的心里揣摩着什么,你学会了隐忍却不代表对方放过了你,”他看向走廊前方,露出房门的一点点影子闪进了宿舍,“在有能力自保前,保持戒备心没有错。”
那影子应该是巴内肯尼斯。
伯德只顾勾着脑袋注意着脚底,“您在顾虑我的安危,我懂的。我会慢慢强大起来,强大到不用您再为我担心。”
“你一定努力做了心理建设才来找我的,对吗?”布兰温留意着伯德的举动,刚才的伯德目光至始至终没有落在加里韦斯特的身上。
伯德咬了咬下唇。
“你很勇敢,你知道吗?”他温声说,“面对仇人,隐忍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做到,而你,做到了。”
巴内搀着贾尔斯买来的木头拐杖步履蹒跚地来到窗前俯视着布兰温离开的背影,他也渴望就这样牵着那只手坐上驶离孤儿院的汽车,远离这座人间炼狱。
“伯德,你的变化真大,像有钱人家的小孩了。”
“是少爷,他送我去贵族学校念书,那里美得仿佛童话里的古堡,住着精灵和仙子,我真希望能带你去逛逛。”
他艳羡地想象着古堡的模样,“是吗?真好啊。”
第46章 M(七)
假期结束,伯德再次回到温莎小镇的学校,贾尔斯的探望没有因为加里韦斯特的顾忌而减少,只是行踪上愈加的谨慎。就在今年的夏天,一封来自伊顿公学的信件送进了公爵府的大门,布兰温考试成绩与面试成绩出众,今年九月将正式入学。
考入伊顿是布兰温两年前就作出的决定,他需要更好地完善自我,而它就是最优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