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我第一次见巴内就骗了他,为的不就是现在吗?”艾德蒙坦白,“事实上当时忽悠巴内,说是你拜托我过来的,这里面赌的成分很大,全凭猜测,我没有把握赌赢。”
“全靠直觉吗?”
“差不多吧,但也有可以合理怀疑的漏洞。那就是你和那位格林少爷都曾在沃林顿医院医治。在医院撞见过你穿着医院的病服,可是从你的开了口的皮鞋来看,你是住不起这家医院的。之后,我就在格林少爷的身边见到了你,这很难不引起怀疑。”
伯德问艾德蒙,“你怀疑我什么?”
“怀疑什么,”艾德蒙斟酌着这个问题,说,“不是怀疑你,是我破案遇到瓶颈,希望能找到别的切入口。”
“那么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伯德直言。
他知道艾德蒙执着于某些真相,从未停止过追查,至于是什么,或许与他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他就知道那么多而已。
“沃林顿医院是距离圣玛丽亚孤儿院最近的医院,然而离公爵府却是有一段路程的,况且它在市内医院的排名也未列前茅,格林少爷竟然选择它,假如不是在医院遇见你,我可能不会为此感到奇怪。”艾德蒙需要重新梳理时间线,“请问,你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那里?”
“巴内没有告诉你吗?”
“我希望听你亲口说出。”
伯德眨眼间会意艾德蒙这么做的理由,是在判断他和巴内是否有一个在说谎,他也因巴内的性命坦诚地回答:“我曾经也是孤儿院收留的孩子,也是遭受过加里韦斯特‘虐待’的当中的一个。我高烧的那天,恰巧布兰温来孤儿院挑孩子,是他把昏迷的我送去了医院。”
“那你为什么又匆忙逃走?”
“孤儿院有个女孩叫尤娜,她年纪比我小,却像一个姐姐一样照顾着我。她很好,就是个天使,可是我被关禁闭的当天晚上她突然就消失了,我怀疑是加里韦斯特杀了她,我要回去问清楚。”
艾德蒙看着黑板上加里韦斯特的照片,思绪运转着,“布兰温格林阻拦你?”
“是,他担忧我有危险。”伯德轻摇水杯,盯着水面仿佛走了神。
“那个叫尤娜的女孩,你问出踪迹了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艾德蒙略微偏过身,眼风斜向伯德,“火灾现场搜查的当天,警犬在孤儿院后院的草坪里找到了一具骸骨,经辨认是女性,且大致年龄与你口中的尤娜吻合。我们还在她的……”
他于心不忍地顿了顿,“在她的肚子里发现一个未成形的婴儿。”
第66章 MASK(三)
突兀的碎裂声令艾德蒙目瞪口呆,他目睹伯德捏爆手心的水杯,攥在掌中的玻璃片子一瞬间扎进血肉,不断淌下被清水稀释的鲜血。这个家伙却似乎失去痛觉般,眉头始终不皱巴一下。
“你可以生气,但不能冲动。”他赶紧去找备用的药箱,嘴上念叨着,“不要再握紧拳头,松开!否则玻璃渣子嵌入肉里,处理会很麻烦。”
伯德仿佛真的丧失痛觉的功能,麻木地张开五指,面无表情地睥着血肉模糊的掌心。
艾德蒙拿来药箱放在桌上,“换个位置,不要再坐在那了。”
伯德蓦地站起身,落在大腿的一小部分碎玻璃掉了下去,然后往沙发的一侧挪。
艾德蒙见状叹气,打开盖子,没有坐在伯德身旁,而是半蹲着,拖着鲜血淋淋的手背检查伤势。此刻的伯德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平静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疯狂。
他没注视太久,叹着气低头,取镊子清理陷进肉里的碎渣,“忍着,算了,你现在估计也感知不到疼痛。”
对加里韦斯特的仇恨已经淹没、占领伯德的所有意识,他的怒火无处可藏,唯有靠这种愚蠢的办法宣泄。
伤口的处理到消毒包扎结束,伯德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即便是疼也纹丝不动,艾德蒙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相反,在体会到痛时没有做出正确的反应,这很糟糕。
“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他试探地去询问,一个人出现违背生理反应的现象时,内心深处肯定隐忍着更可怖的负面情绪,而这些无法释放的东西如果得不到正确的引导,就有可能摧毁一个人。
良久,伯德才异常冷静地说了一声“没事”。
“你这个状态可不像没事的。”艾德蒙完全不信,他收拾药箱,物归原处,持着扫帚过来,“你倒是安分地坐着。”
“我来吧。”伯德又要站起来。
“行了,你手有伤,不可能让你来打扫的。”艾德蒙无可奈何地让这折腾的家伙坐回去,“你不想再问我点什么吗?”
巴内的陈述和尤娜被发现的消息令伯德受了不小的刺激,他现在有些累,脑子已经放弃思考,“你希望我知道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吧。”
如果艾德蒙仍旧有意隐瞒,那么不论他怎么问,他都得不到自己期望得到的答案。
“你的脸色不太好,先去休息一会吧。”艾德蒙有着身为警探的察言观色的本领,伯德说话的口吻显然不对劲,这个时候不适合继续谈下去。
尽管难受,但是伯德还是拒绝了艾德蒙的提议,他后倾背靠着沙发,抬起胳膊用手腕遮住了双眼,闭目养神地问:“我找你就是为了了解失火案的,我还好,不需要休息。”
“你在强撑。”
“是嘛,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忽然笑了下,“巴内说孤儿院着火的时候,他看见有几个家伙逃了出去,他们有可能是加里韦斯特和他的帮凶。按照这个推测,那现场不可能会有十一具尸体。孤儿院的孩子一共十一个,尤娜在我十三岁的那年就死了,同一年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巴内也成功逃出大火,丧失在火海里的孩子应该有九个,那么多出的两具尸体是谁?伊莉丝和另外一个常来的修女吗?”
“是十二具,伯德。”艾德蒙扫干净碎渣,拉过一张椅子在伯德的对面落座,觌面说,“负责搜查现场的警员私下向我透露的,他们对外隐瞒了第十二具尸体的存在,那名叫‘尤娜’的女孩。也就是八个孩子和三个大人,大人中一具为男性,两具为女性。男性尸体没有发现外伤,且喉咙处没有吸入浓烟,是在失火前就已经死亡的;两具女性尸体胸腔部位有锐器贯穿的刺伤痕,并在咽喉内发现少量浓烟残留,确定是案发时遇害。”
伯德有种窒息的错觉,他深呼吸一口气,笃定地说:“凶手就是加里韦斯特。在他任职孤儿院神父期间一直禁止我们外出,还以各种理由拒绝前来领养的大人,他在害怕自己的秘密泄漏,孤儿院失火就是在为他的肮脏勾当掩盖。两名修女也被一起灭口了。”
“这些仅仅是你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而且他的背后还有个厉害的家伙,否则案子不可能只用十二个小时就结案了。”他讽刺地笑了笑,“十二个小时是限制的最快的结案时间,如果不是受制约,恐怕案发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压下去了。”
艾德蒙提醒了伯德,那就是所谓的背后的厉害角色。
“找到加里韦斯特,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也是艾德蒙目前苦恼的原因之一,怎么去证明一个已经在档案内确认死亡的人还活着,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人找出来。
“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怎么找?”
“只要他还活着,”伯德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说,“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实在是没有任何线索了,他还可以直接去找阿尔弗雷德格林。无论用什么方法,加里韦斯特都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一通电话打乱了伯德工作赚钱的计划,也搅乱了布兰温的心。
学校找不到伯德,布兰温又去了伯德平常去的拳击馆,联系了伯德的教练依然一无所获。他冷静下来,最后选择联系已经放假半个月的导师,方才知晓伯德等待过一个电话的事情。他问导师是否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得到的回答不出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