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心思哪在工作上。
叶风舒在脑海里一而再、再而三地翻断电了三个月的冰箱,从里面掏出一盒又一盒长了霉的后悔。
最后悔的是好像不该这么直接问徐行。
徐行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个软柿子,但叶风舒领教过他棉花里藏的针。
要真逼急了,徐行说不定会说出他的心里话。
所以徐行的那出无声电影到底说了什么?
等徐行真问出那句话来的时候。
他该不该答应?
叶风舒觉得徐行挺可怜的。
要他说不能理解徐行的顾虑,那就是有点装这一行的外宾了。
艺人最好不要找素人谈恋爱,艺人和艺人谈恋爱彼此还能有点核威慑,但素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甄苡柠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但徐行现在的处境也很难找同行当对象,找个和他一样自身难保的小艺人,但凡出点意外,就是两个人绑在一起沉塘。如果找个能罩着他的,这行人人都是人精,哪有什么恋爱脑,谁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柳崇实估计不怕,但柳崇实那发际线都成M型了,他倒是也配?
适合徐行的对象,得长相般配,很有能量,人还得怪好的。
思来想去,全内娱也就只有叶风舒每一条都中。
那徐行还在怕个啥?
怕被拒绝?
但要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被拒绝?
万一叶风舒答应了呢?
第37章 时不我待
春夏交接就像在玩跳马,夏日从春天背上一跃而至,《剑赴长桥》的拍摄已近尾声。
这部戏拍了三个多月,创下了叶风舒在组时长记录,也让他在人生体验上实现了一些0的突破。
比如最近这难以言喻的滋味。
日历越撕越薄,有件亟待解决的事情却一直没做。
他想解决,但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他在拖延,但他也明白,每拖过一天,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但不解决这个问题,日子好像也能过得下去。日子就像搁过生蒜的冰箱,不论放进什么山珍海味,再拿出来时都沾上了同同样让人恶心的气味。
这事儿偏偏又十分简单,真要去做,只需要一个决心,十秒钟,六个字。
原来余闲一天说八百次的焦虑,就是这个意思。
最后的外景地在张家界。
《剑赴长桥》的杀青戏也在这里。
剧情中,这里是个叫做苦雨集的偏远集镇,温题竹和越清臣少年时游历至此,他们在这里跌跌撞撞地识人间,又眼看着无力阻止的祸斗秽火把这里烧做了赤地。
200年后,番外里的师门后辈受高人指点,到此求前代主角出山。集镇换了名字,也换了人,无人识得他口中的剑仙,但大家都说每逢十五,总会有山中隐士来镇上贩酒换盐,喝上一盏,能好醉一日。
叶风舒在他的那些古偶里过了很多次上元和七夕,放了无数的许愿灯,吃了无数的糖葫芦。
尹鸿仪未能免俗而稍有创新,给主角们在苦雨集安排了个少数民族的星回节。
在小说里,温题竹两次踏足苦雨集,中间相隔了数年。
第一次来时,人间太平无忧,少年意气风发,最在意的师弟就在身边,可惜就是不爱笑。温题竹想让大家都开心点,在星回节的夜晚用控火术引动篝火,在黑夜里幻化出一幅幅美丽异像。
而重访时早已物是人非,街镇只剩下残垣断壁,遍地无人收敛的焦尸,而他和越清臣也已反目成仇,再见时只能白刃相向。
温题竹眼眶发红,落下泪来。
不知他是在哀生民如蚁,痛青春倏然,还是在哭和一个故人再也回不到过去。
在书里看,这两个剧情相隔了几十章,在剧里看,大概要等上一个礼拜。
可拍摄时,这两场是同一天的白天和晚上。
对叶风舒而言,这种独角戏倒是挺好演。
他在置景里失魂落魄走上两趟就成,自有后期穿插回忆杀和BGM帮他感动观众。
对廖太保而言,这种独角戏是最不好演的。
这就好像开水白菜其实最考火候和手艺。
整个白天都没有徐行的通告,但叶风舒一扭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帐篷里了。
趁着导演在试光,叶风舒也溜回了帐篷下:“你来干嘛?晚上还有大夜呢,拍完估计天都亮了。白天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呗。”
徐行道:“没事儿,昨晚睡够了,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剧组难道还用得着他抬箱子,他还能来帮什么忙。
叶风舒听得心里先是一颤,复而又是一软,他问:“怎么?徐老师又怕我哭不出来啊?”
徐行道:“那倒不是,叶哥,你现在知道怎么演难过的戏了。”
在徐行嘴里,演戏就像学骑自行车似的,一旦成功一次,就再也不会忘了。
叶风舒悻悻道:“得了吧,上次是你一点点帮我喂出来的,怎么?今天还打算来一次?那以后我们不在一个组里了怎么办?”
今晚拍完最后一场大夜,明天《剑赴长桥》就能杀青。
剧组在就近的宾馆准备了杀青宴,饭一吃完酒一散,大家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离开了剧组,他想要和徐行再聚恐怕不容易了。
徐行笑了:“那以后你要是哭不出来,就给我打电话好了。”
叶风舒到:“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合着以后我就专找你哭来了?”他冲徐行扬了扬下巴:“放心吧,以后叶哥给你打电话一定是好事儿,你记得接快点。”
他和徐行已经互换私人手机号,可惜徐行的私人微信和他工作号一样,朋友圈里一片空白。
徐行笑了:“135开头那个号我没告诉几个人,不会接漏的。”
叶风舒试着问:“哎,你下回见面是不是得明年了?中间还有大半年呢,我们怎么约啊?”
按徐行的机灵劲儿,他该立刻回答叶风舒几句召之即来,不俟驾行的漂亮话。
但徐行老老实实地说:“叶哥,你工作挺忙的吧,不用特别惦记着我。我们真的是朋友,散不了的。”
叶风舒不由上下看他。
徐行似乎真是来帮忙搬箱子的,短袖衬衣加牛仔裤,像个去赶早八的男大,眼里也流露出股清澈的愚蠢。
叶风舒从鼻孔里长长叹了口不耐烦的气。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四季豆不进油盐?
他决定再给徐行一个机会。
“行吧,我不惦记你。”他说:“那你惦记着我呗?我等你找我。”
他捕捉到徐行的眼神闪躲了下。
最终他笑着转移了话题:“叶哥,那我没事儿就得来找你打游戏了。”
这是最后的两场戏了。今天梳妆时叶风舒下定决心心发挥好,让廖太保别再狗眼看人低。
但等到了场上,叶风舒没半点心思在戏里。
徐行恐怕没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前几天他问了徐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徐行笑笑没说话。而余闲今天就已经把叶风舒下周的行程都排满了。接下来这大半年里,他俩是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要真是朋友,那倒诚如徐行所言的散不了。
但有些事儿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
朋友再聚在一起,大概只能再聊聊圈里的八卦和怎么上分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48小时。
这场戏几条走了下来,叶风舒果然还是那个叶风舒,他又哭不出来了。
但廖太保居然高抬了贵手。
听到他喊“过”时叶风舒愣了愣。
他本打算实在不行,就让徐行再带自己最后一次。
叶风舒去到监视器旁,冲着廖太保嬉皮笑脸:“导儿,是要杀青了,但您别放松要求啊,这不是晚节不保了吗?”
晚节不保是这么用的?廖太保道:“叶老师,你这么设计其实也挺好的,不信你叫徐老师过来看看。”
我设计啥了?怎么就要让徐行过来看看?
叶风舒让小邱去叫了徐行过来。
他们一起看向监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