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鹭汀进圈以来挨骂最多最狠的一回,要不是余闲及时改了密码,叶风舒早就大号下场鼓掌了。
当时他就打定注意,既然迟早有一海要下,那一定得是同个作者的书,他要轻易办到白鹭汀办不到的事情。
目前看来,《剑赴长桥》的投资确实远远超越了白鹭汀演的前作。剧方也和原作者达成了共识,承诺在符合影视拍摄需要的前提下,剧本最大限度和原著保持一致。
叶风舒觉得自己为了这部剧已经拼命到让人肃然起敬的程度了,但命运却是如此不公,他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首当其冲就是制片人和余闲弄来的这个徐行。他给足了大人大量,但却只收获了一个黑锅。
叶风舒瘫在开工椅上,上下滑动着手机看热搜,脸比遮阳的大黑伞还要黑。
类似这种主谓短语构成的热搜他上了不知凡几。论离谱,今天百强不入。况且这个词条他自己的团队也加了热,抓小放大是常见的公关手段。网友们虽不是金鱼脑,但这世界喧嚣繁杂,热搜上有战争、有公愤、有延迟退休,放下手机还有明天一定会来的通勤,七秒钟过后,大家能记住的也只有阿拉斯加了。
换了平时,叶风舒只会在意自己在糊图里是否依旧帅得清晰。
但今天他浑身刺挠。
一是他特别讨厌别人形容他像狗;二是那天徐行走后,他排位还真掉星了。
“我剧本呢?”他抛下手机,问小邱。
小邱忙收起手机,小心没让老板发现自己正在存阿拉斯加的动图。他递上几乎簇新的剧本,上面画着团队里的表演老师替叶风舒划的荧光道道。
叶风舒没去管这些重点,也没看待会儿马上要开拍的台词。
他找了找他想要的地方,拿红笔加了一排字,让余闲拿去给导演,又转头使唤小邱:“我不是让你弄点假血来吗,血呢?”
现在他要继续为了这部剧拼命了。
他刚灵机一动,又加了点戏。
温题竹是教科书一般的美强惨。
美强惨岂有不吐血的之理?原著作者写男主强忍着把血咽回去简直暴殄天物。
为了应吐尽吐,吐得好看,他平时刷牙都要练一练怎么凄美地让牙膏沫子顺着嘴角淌下。
叶风舒已经能想象剧上映后粉丝给他剪吐血合集了。
第6章 胭脂碾玉
影视剧的拍摄顺序并非按照时间线性,叶风舒和徐行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决裂。
徐行正看剧本,经纪人姜小满从身后拍了拍他肩膀,递来一杯绿茶。
瞥到了一眼纸面,她好奇问:“你标叶老师的台词做什么?”
徐行回答:“不是台词。”
姜小满俯下身,看他勾的啥:
【温题竹呕出一口血来。】
【一缕血水顺着温题竹的嘴角蜿蜒淌下。】
【温题竹悄悄把血啐在地上。】
【温题竹捂住胸口,任由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徐行笑了:“男主是不是吐血吐太多了?原著是这么写的吗?”
姜小满也乐了:“别损了。他喜欢就让他加吧,叶老师飞页还不算厉害。”话音未落,她就看见余闲捧着剧本去找导演了,不由摇了摇头:“我去看看。”
更远一点的地方,小邱正蹲在地上,以做科学实验的严谨态度把一小袋假血滴在地上。
叶风舒双手撑着膝盖,在旁边监工。
草原有两场重头戏,一场暮春,温题竹初逢越清臣,出手相救;一场隆冬,越清臣背叛师门,师兄弟反目。
道具老师凌晨就起来铺上了人造雪花。
加了食用色素的玉米糖浆滴落在加了增白剂的植物纤维上。
胭脂碾玉,煞是好看。
叶风舒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剧本里,这场戏是越清臣把负伤的温题竹踩在地上,鞋底在他的肩上的伤口碾。
最开始的踩点是文替上的,叶风舒亲自趴下后觉得不大对劲。
也不是不乐意趴着,反正垫着毯子,主要是不乐意被人踩。
所有人都在等他准备好,他支起身子叫导演:“导演,我有个想法。”
虽说导演在片场就是暴君,但暴君也得给摄政王几分薄面。
导演只能亲自拎着剧本过来蹲下。
“怎么了?”
叶风舒不大好意思说我爸爸都没踩过我:“呃,这画面不大好看吧?”
导演不置可否:“嗯?”
叶风舒提议:“要不别踩了,我支棱起来呗。”
导演还是道:“嗯?”但这回语调上升,成了个疑问句。
叶风舒福至心灵,找了最完美的理由:“这不是耽改吗?整那么苦大仇深的干嘛?”他兴奋地望向徐行:“是吧徐老师?”
听见叶风舒叫自己,徐行也蹲了下来:“叶老师说的挺有道理的。”他略一沉吟,“要不这样吧,我掐着叶老师的下巴试试?”
这个动作依旧受辱,但却是暧昧地受辱。尤其叶风舒下巴挺翘,下颌线优越,这个角度值得展示,他难得赞同徐行:“行啊,就这么拍吧!”
导演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就来一条试试吧。”
道具老师过来,把方才叶风舒强烈要求的血包喂进他嘴里。
叶风舒再凹了个好看的姿势趴下,用后槽牙调整好血包的位置。
场记板一响,他酝酿了下情绪,悲愤质问:“你就一点不念师门恩情?”
如果说叶风舒那气息不稳的台词像条软弱的蚯蚓,徐行的台词就如怒雨敲窗,既有情绪,又字正腔圆:“恩情?你们不过当我是一条狗。打狗需得看主人,而我这条狗是你养的!”
叶风舒用力喊:“越清臣,我们从来没这么想过!”
他上身一轻。徐行力气贼大,拽着他的领口,真就这么把他拎了起来:“没想过什么?没想过狗也会反咬你一口?是你想不到,还是你觉得一条狗做不到?”然后一只手钳住了他的下巴:“温师兄,你知道吗?其实是我杀了鹿青崖。”
方才俩人没有眼神交流,叶风舒只觉得徐行台词挺溜。
现在四目一接,一阵寒意从叶风舒身底往上蹿。
徐行满眼都是恨。
要说疯狂,偏又十分冷静。要说冷静,却又异常偏执。
谁能把这孙子当狗看?这分明是头能把人开膛掏心的狼。
不是,等会儿,他为什么要恨我?
叶风舒一阵懵。但该他接词了,他道:“越清臣,是、是……”
舌头在嘴里磕磕绊绊,接着舌根涌出股可怕的怪味。
他不小心把血包咬破了。
但没能按预期凄艳地吐血,叶风舒不小心咽了一口下去,一阵反胃,满嘴的红色像对穿肠一样从嘴里喷了出来,滋了徐行一脸。
工作人员忙一拥而上,叶风舒被呛着了,咳得死去活来,小邱在一旁拍着他的背。善良的徐行也来帮忙,递来瓶拧开了的矿泉水:“快漱漱口。”
叶风舒猛抬起头,看见徐行满脸都是血点子,妆发老师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拿化妆棉擦着。
叶风舒怒冲冲道:“你……!”
但又不知该你什么。
刚才那一瞬,他是真被徐行的眼神给吓着了。
叶风舒使劲漱口,终于压住了嘴里那股黏糊糊的异味。
他瞪着徐行,徐行一脸迷茫。
也是,就算他拒绝了和解,徐行何至于和他有这么大仇。
既然不是徐行恨他,那就是越清臣恨温题竹。
叶风舒心里更刺挠了。
比起徐行能演这么好,还不如是徐行是真的恨他。
可气人的是,徐行就是能演这么好。
接下来的几条他都复刻了堪称完美的表演,但这场戏依然卡着过不了。
导演不点名,但叶风舒知道他针对的谁。
导演姓廖,刚到中登的年纪,脾气不错,不爱骂人,但坏在还是有点艺术追求,人送外号“廖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