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空休息,各自马不停蹄奔赴岗位,出国堆积的工作加上年末扫尾的事情,够他们加班小半个月。
不但沈宗年好几个晚上没回家,谭又明自己也在公司的休息室凑合凑合撑了一周。
过了小年,寰途和平海里外地的员工就陆续放假离岗了。
谭又明和几个高管做完年度最后一次约谈,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按额角,口干舌燥,打了内线让秘书送茶,三份方案看完,杨施妍风风火火拿着文件敲开办公室的门。
“什么时候回家?”谭又明从报表中抬头问。
杨施妍是深市人,往年并不在海市过年。
“站好最后一班岗,”杨施妍把文件往老板办公桌上一摞,“这么早回去听亲戚介绍相亲对象不如多拿几天三倍工资。”
谭又明笑了。
杨施妍翻开文件给他汇报年终最后一些扫尾的工作。
“员工新年福利的批示文件和票单,您补签一下。”
彼时谭又明在曼城,杨施妍在视频会议里提到,明隆今年过年准备送员工黄金礼盒,寰途则打算设置带薪旅游盲盒。
两大巨头似乎在福利方面出现内卷的势头。
谭又明:“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总助当这么些年多少有点人脉吧,”杨施妍在其位谋其职,鞠躬尽瘁,“老板,得人心者得天下,平海可不能让媒体有可拉踩之机。”
明隆寰途平海三足鼎立,有合作也有竞争,谭又明和人事部门、财务部门远程开了视频会,批下一笔不小的经费交由总办全权办理。
谭又明补签完字,杨施妍翻开最后一个文件道:“这是今年最后一个月涉及到沈先生的报道,大概是年底要冲KPI,比前几个月都多一些,您看一下。”
“我都大致过滤了一遍,标红是已经交涉处理过的,标黄是对方不愿意撤的,嫌我们出价太低。”
“标黄部分还没有发出去,他们准备趁春节流量高的时候发布,其中有几家愿意和我们谈,意图不在钱,是希望您能给他们做个新春专访。”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另辟蹊径曲线救国。
都传谭大少的跋扈,三分怪谭家,七分赖沈宗年,但其实谁不知道拿沈宗年勾谭又明,一钓一个准。
“他们的访谈大概是这种风格,”杨施妍为他翻开后一页,“您要是愿意,他们就不发沈先生这条了。”
谭又明一行一行看过去,淡声道:“这类和这类给他们发律师函,嫌钱少那几个,那就一分都别拿。”
“访谈,”谭又明一目十行浏览几篇报道,“这个可以接,其他回绝,该威逼该利诱,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这类活儿杨施妍经验丰富。
谭又明对她很放心:“行了,弄完了就早点回去吧。”
临近三十,谭家也逐渐开始大扫除,又请风水师布道。
谭庄是典型的粤东西关大屋式建筑,宝荆山这片原来是侨商的聚居地,后来被谭氏一族蚕食,独占半个山头。
宝荆山按层级渐次分布,越是往高处越是谭家古老的祖屋祖祠。
山脚不住人,辟了布道的风水场、厅堂和园林,容纳平日宗族活动时来的直系旁亲。
到谭老那一代又陆续在山腰修建了新的洋房,一如谭家几代变迁里新旧兼容,海纳百川。
谭重山关可芝住主宅万荆堂,谭又明沈宗年单独占一栋八角楼。
帮佣把两个少爷的主间、耳房里外都用柚子叶水擦扫了一遍,贴上挥春,趟栊门,满洲窗,复古的旋转木楼梯都贴了金箔。
谭老太爷和老太太被司机从春台山休养的别庄接回来。
阿姨忙着做粿,油角、蛋散和煎堆满满当当堆了两大盆,三十那天迎年兽要用。
初一到初十渔商都不出海,主厨叫了人提前把做“盆菜”的火炭石和花胶海参送过来先备好……
沈宗年和谭又明除夕当天才从各自的办公室撤离,回家匆匆拿了两套衣服就往宝荆山老宅赶。
两人回到家,先被谭重山带去后山的祖庙上香。
这座庙是家庙,祖祠在另一个山头,只受谭家人供拜,庙外种着一颗高大繁茂的紫荆木,岁数比谭老还大上好几轮。
谭家人上几代是远洋贸易、出海发家,供奉的是天后娘娘。
妈祖金像头戴冕旒,身着霞帔,鲜花烛火香果簇拥,神威显赫,雍容端庄。
谭又明和沈宗年一起点香,双双在殿前齐跪,磕头,敬拜。
庙外钟响数声,布道的师父在两人衣角上点露,去污除秽,两人再次弯腰,叩首。
火烛燃至三分之一,谭重山将颂词点燃送进火炉,谭又明沈宗年各自祈愿,颔首,最后一拜。
烛光融融,神像慈眉,金红色的幽光映在两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彼此许了什么愿只有妈祖知道。
谭又明先睁开眼,沈宗年一抬起头就看到对方望着他。
沈宗年挑了挑眉,无声问:“做什么?”
谭又明不说话,只咧开嘴冲他得意地笑,沈宗年觉得他有点儿傻,却全然不知,自己的眼底也不由自主掠过一丝柔软。
有点无语,无奈,忍俊不禁,又转瞬即逝。
谭重山:“起来吧。”
几人一同回万荆堂,谭又明戳了戳沈宗年手臂,说:“看,结小果了。”
沈宗年望过去,庙外的小盼菩提长了新枝,在百年垂叶榕边小小一株,不很高大,但叶子圆润似扇,色泽青碧,叶背金黄。
坠果呈玉色,圆圆一颗,只有果尖一点朱红,似相思豆。
作者有话说:
造谣:拜过堂了(bushi )
第17章 小叶菩提
菩提树是十二岁那年两人一起种下的,彼时谭又明因为擅自带沈宗年外出被关可芝罚在家庙静思一夜。
家庙背山,恰逢当夜落雨,时有惊雷,饶是胆大的谭又明也不免心中打鼓,发着抖对妈祖娘娘神神叨叨。
倏地,三米高的大红木门“吱呀”一声,徐徐开启,门外空无一人,谭又明直接吓得失声。
山风吹不散夜雾,雕镂花窗后印出一道人影,谭又明瞪大眼睛跌坐在蒲团上。
那影越来越近。
“你做什么。”
沈宗年阴恻恻的脸在烛光下清晰,谭又明一万句脏话刚要脱口而出,目光又落到了他手上的食盒,喉咙滚了滚。
唔……他今天还没吃晚饭。
“我要吓死了,这里晚上也太恐怖了。”
沈宗年不惧鬼神也不信神佛,靠在墙上看他大快朵颐,说:“怕什么。”
谭又明不好说自己怕鬼,当没听到,他又饿又困,吃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在思过,看看妈祖又看看沈宗年,犹疑道:“娘娘不会怪我吧。”
沈宗年小小年纪已很是无情:“那你别吃了”。
“我还是吃吧,”谭又明十分迅速地找到了两全其美之策,“我吃完再给娘娘赔罪。”
“。”
谭又明吃完了回到软垫上弯腰跪拜,有些犹豫地对沈宗年说:“你也来磕个头吧,偷偷给我送吃的,还是拜一拜安心。”
希望慈悲大度的妈祖娘娘不要怪罪他们这对难兄难弟,更希望娘娘能保佑沈宗年再也不要被沈家找到,以后都平平安安。
沈宗年收拾他吃过的饭盒,无动于衷低声说:“不用,我不信这些。”如果真的有神佛,那他之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神佛在哪里。
他不相信神佛,他只信自己。
神佛没有救过他,救他的是谭家,是谭又明。
谭又明听他这混账话,两眼一黑,连忙把人扯过来扑通跪下:“啊呸呸呸呸呸,妈祖娘娘别和他较真,他乱说的,小孩不懂事,娘娘别怪罪。”
“要怪就怪我吧,我叫谭又明,都记我头上,您千万别听他的,他、他脑子有点问题,娘娘大人大度,别和傻子计较。”
“……”